英国(guo)保守(shou)党(dang)刚刚经历了一个(ge)糟糕的夜晚。
2024年5月，英国(guo)首相苏纳(na)克宣布于7月4日提前举行大选。这是英国(guo)自1945年以来首次在7月举行大选。根据选举规(gui)则，英国(guo)议会下院共设(she)650个(ge)议席(xi)，每一个(ge)选区(qu)得票最高的候选人(ren)胜(sheng)出，无(wu)论得票是否(fou)过半。
据新华社报道，英国(guo)多家媒体于当地(di)时(shi)间7月4日晚公布的大选出口民调显示，基尔·斯塔默领导的工党(dang)赢得议会下院过半数席(xi)位(wei)，将成为英国(guo)执政党(dang)。
这意味着保守(shou)党(dang)连续14年的执政宣告终结，工党(dang)自2010年以来首次重新掌权(quan)。“保守(shou)党(dang)正因14年来的混乱、丑闻和(he)衰落受到选民的惩罚。”工党(dang)副党(dang)首安(an)杰拉·雷(lei)纳(na)表示。
据《泰晤士报》报道，有消息称(cheng)，英国(guo)首相苏纳(na)克将于当地(di)时(shi)间7月5日早上宣布辞去保守(shou)党(dang)党(dang)首一职。
出口民调显示工党(dang)将取得压倒性胜(sheng)利
从目前的出口民调来看，等(deng)待工党(dang)的将是一场(chang)大胜(sheng)。
英国(guo)多家媒体于当地(di)时(shi)间7月4日晚发布的出口民调显示，工党(dang)将获得议会下院650个(ge)席(xi)位(wei)中的410席(xi)，保守(shou)党(dang)获131席(xi)，自由民主党(dang)获61席(xi)，改革英国(guo)党(dang)获13席(xi)，苏格兰民族党(dang)获10席(xi)，剩余席(xi)位(wei)由其他(ta)党(dang)派及独立候选人(ren)获得。美联社称(cheng)，这或将是保守(shou)党(dang)两个(ge)世纪以来最糟糕的结果，并将使该党(dang)陷(xian)入混乱。
“如果出口民调是准确(que)的，那么这对(dui)保守(shou)党(dang)来说是一次历史性的失败，它本(ben)是英国(guo)政治史上最具韧性的力量之一。”益普索研究主管凯兰·佩德利对(dui)路透社表示，现在一切都崩溃了。
在过去的6次英国(guo)选举中，只有1次出口民调的结果是错误的。官方结果将在接下来的几(ji)个(ge)小时(shi)内公布。
7月4日，在英国(guo)伦敦，一名男子经过一处(chu)投票站。新华社发
此前，苏纳(na)克也试图使出浑(hun)身解数来提振(zhen)选情。在竞(jing)选的最后阶段，他(ta)甚至请来因“聚会门”下台的英国(guo)前首相约翰逊参加伦敦市中心的竞(jing)选活动。5年前，约翰逊在“脱欧”的助力下曾大胜(sheng)工党(dang)。考(kao)虑到两人(ren)之前的分歧与纠葛，自由民主党(dang)人(ren)士称(cheng)，苏纳(na)克和(he)约翰逊共同竞(jing)选的这一幕(mu)凸(tu)显出他(ta)陷(xian)入了绝望的低谷，求助于一个(ge)让唐宁街10号(hao)名誉扫地(di)、一次又(you)一次对(dui)国(guo)家撒(sa)谎的人(ren)。
选举前出现的“赌选”丑闻也给(gei)保守(shou)党(dang)的竞(jing)选活动蒙(meng)上了一层阴(yin)影。数名保守(shou)党(dang)人(ren)士和(he)警界人(ren)士被曝光利用内幕(mu)消息就选举下注，谋取私利。
“民意调查显示，公众已经注意到了这件事，它强化了一种普遍存在的观点，即(ji)保守(shou)党(dang)内充满了不按(an)规(gui)则行事的人(ren)，它也抢占了大量的媒体时(shi)间，而保守(shou)党(dang)本(ben)希望媒体可以将这些时(shi)间用于展示苏纳(na)克在税收和(he)移民问题上的主要观点。”英国(guo)伦敦玛丽女王大学政治学教授、《“脱欧”后的保守(shou)党(dang)》一书作者蒂姆·贝尔（Tim Bale）对(dui)新京报记者表示。
保守(shou)党(dang)对(dui)如今的结果也有一定预期。面对(dui)持续糟糕的民调，保守(shou)党(dang)竞(jing)选中的叙事开始从赢得选举向控制(zhi)损失方面转变，称(cheng)工党(dang)获得“超(chao)级多数”（supermajority）是危险(xian)的，保守(shou)党(dang)需要保住足(zu)够的席(xi)位(wei)，以对(dui)工党(dang)政府(fu)形成有效的反对(dui)。
“我们输(shu)了是应该的。保守(shou)党(dang)看起来已经筋(jin)疲力尽、毫无(wu)办法。”代(dai)表普通党(dang)员(yuan)的基层保守(shou)党(dang)组织主席(xi)埃德·科斯特洛表示，“但这并不全是苏纳(na)克的错，正是英国(guo)前首相约翰逊和(he)特拉斯将保守(shou)党(dang)引向了灾难，苏纳(na)克只是替罪羊。”
72%的民众认(ren)为苏纳(na)克做得很糟糕
2022年10月，英国(guo)刚刚经历了一场(chang)经济(ji)动荡，就任首相仅45天(tian)的特拉斯宣布辞职，苏纳(na)克在保守(shou)党(dang)议员(yuan)的支(zhi)持下入主唐宁街10号(hao)，成为了英国(guo)历史上首位(wei)亚裔首相，也是英国(guo)近(jin)200年来最年轻的首相。然而，英国(guo)广播公司(si)（BBC）指出，无(wu)论是在执政时(shi)期，还是在竞(jing)选期间，苏纳(na)克所做的一切努力似乎(hu)都没有对(dui)他(ta)的政治命运(yun)产生多大影响。
掌权(quan)之初，苏纳(na)克摩拳擦(ca)掌地(di)提出了五大承诺，包括(kuo)降低通货膨胀(zhang)、促进经济(ji)增长、减(jian)少国(guo)家债务、减(jian)少英国(guo)国(guo)家医(yi)疗服务体系（NHS）的等(deng)候名单以及通过新的法律阻止(zhi)非法移民。
20个(ge)月过去了，从经济(ji)上来看，苏纳(na)克的工作似乎(hu)颇有成效。英国(guo)通胀(zhang)情况明显好转，通胀(zhang)率(lu)在今年4月份(fen)降至2.3%，这是近(jin)三年来的最低水平(ping)。经历了2023年年末连续两个(ge)季度(du)负增长后，英国(guo)经济(ji)在2024年一季度(du)环比增长0.6%，为两年半来最快(kuai)增速，就此从去年年末的技术性衰退中走出。苏纳(na)克对(dui)经济(ji)数据也十分满意，称(cheng)英国(guo)经济(ji)已“走出困(kun)境”。有分析认(ren)为，正是因为经济(ji)数据超(chao)预期好转，是难得的“加分项”，才让苏纳(na)克有了一定底气提前举行大选。
当地(di)时(shi)间2024年7月3日，英国(guo)英格兰汉普郡，英国(guo)首相苏纳(na)克开展竞(jing)选活动。图/IC photo
但不是所有承诺都得到了实现。等(deng)待就诊的患者名单依然很长。据BBC报道，2024年4月，在英国(guo)等(deng)待非紧急治疗的总人(ren)数为760万，比苏纳(na)克做出承诺时(shi)还多出了35万人(ren)。载有非法移民的船只也从未(wei)真正停下。截至目前，2024年已发现11433名非法移民跨越英吉利海(hai)峡，比去年同期增加了四分之一，也超(chao)过了2022年的同期水平(ping)。
整体来看，英国(guo)民众对(dui)苏纳(na)克的工作并不买账。据英国(guo)舆观调查公司(si)今年6月公布的民调结果显示，有72%的受访(fang)民众认(ren)为苏纳(na)克的首相工作做得很糟糕，只有20%的受访(fang)民众肯(ken)定了他(ta)不到两年来的政绩。
从选区(qu)访(fang)问到电视辩论，苏纳(na)克一直忙忙碌碌，了解各(ge)项政策，也说得出具体数据，但这都没能挽(wan)救保守(shou)党(dang)的颓势。《纽约客》杂志称(cheng)，他(ta)给(gei)人(ren)的感(gan)觉就像是“一个(ge)身价不菲(fei)的会计师在监督(du)一项复杂的破(po)产程序(xu)”。
除执政成绩外(wai)，苏纳(na)克在保守(shou)党(dang)内部的领导也备受挑(tiao)战。约翰逊和(he)特拉斯都曾公开嘲笑过他(ta)的政策，保守(shou)党(dang)前副主席(xi)李·安(an)德森也改换门庭，加入改革英国(guo)党(dang)，经常批评自己的“前老(lao)板”。CNN指出，苏纳(na)克在右翼(yi)问题上经常被自己党(dang)内的成员(yuan)“包抄”，以至于他(ta)在最保守(shou)的选民中不再有任何权(quan)威(wei)。
事实上，议会选举之前已有声音猜测，保守(shou)党(dang)遭遇惨败后，苏纳(na)克不会再继(ji)续出任党(dang)首。“我无(wu)法想象他(ta)想要继(ji)续担任领导人(ren)，或者被允许继(ji)续领导保守(shou)党(dang)。”政治评论员(yuan)伊恩·戴尔分析称(cheng)，保守(shou)党(dang)的新领导人(ren)将需要重振(zhen)政策，受到公众欢迎并善于与媒体打交道，但符合这三个(ge)条件的保守(shou)党(dang)议员(yuan)并不多。
预计在选举后，保守(shou)党(dang)很可能将再次出现领导层的更迭。贝尔认(ren)为，保守(shou)党(dang)内部肯(ken)定会直接开始竞(jing)争领导权(quan)，其间他(ta)们可能会再次选错领导人(ren)。
出于对(dui)选举结果以及保守(shou)党(dang)内部争夺领导权(quan)或加剧(ju)不稳定的担忧，越来越多的保守(shou)党(dang)议员(yuan)私下认(ren)为，在选出党(dang)首之前，保守(shou)党(dang)最好先移交给(gei)一个(ge)“看守(shou)”领导人(ren)。据《每日电讯报》报道，其中流传的名字包括(kuo)英国(guo)前内政大臣普丽蒂·帕特尔和(he)英国(guo)副首相奥利弗·道登，但这个(ge)计划的缺点在于，任何所谓“看守(shou)”领导人(ren)的权(quan)威(wei)都会不断受到竞(jing)争党(dang)首的人(ren)的破(po)坏。
“近(jin)年来，频繁的领导层更迭并没有给(gei)保守(shou)党(dang)带来多少改善，我同样怀疑(yi)在选举后继(ji)续这种做法是否(fou)明智。”智库“政策交流”高级研究员(yuan)保罗·古德曼表示。
保守(shou)党(dang)或更加转向右翼(yi)
对(dui)于众多民调专家和(he)观察学者而言，这场(chang)英国(guo)议会选举在没开始时(shi)就已结束。《纽约客》杂志称(cheng)，无(wu)论是保守(shou)党(dang)对(dui)权(quan)力的掌控，还是他(ta)们在公众心目中的可信度(du)都已瓦解。
保守(shou)党(dang)的执政或许可以分为两个(ge)部分：“脱欧”前和(he)“脱欧”后。2010年，在全球金融危机后，领导着联合政府(fu)的卡梅伦搬进了唐宁街10号(hao)。面对(dui)着庞大的预算赤字，其政府(fu)实施了财政整顿和(he)预算削(xue)减(jian)计划，公共支(zhi)出从占GDP的41%左右下降到35%，社会项目、基础设(she)施和(he)国(guo)际外(wai)交都大幅(fu)削(xue)减(jian)。
从2015年选举结果来看，选民仍(reng)算比较满意，保守(shou)党(dang)赢得了多数席(xi)位(wei)，结束了联合执政的日子。但不容忽视的一点是，由于选民对(dui)欧盟影响力的失望，有越来越多的声音提出英国(guo)应退出欧盟，卡梅伦也对(dui)此做出了承诺，称(cheng)如果保守(shou)党(dang)在2015年选举中胜(sheng)出，那么将就英国(guo)退出欧盟举行全民公投。
当2016年的公投以52%对(dui)48%的结果决定退出欧盟后，卡梅伦宣布辞职，特雷(lei)莎·梅登上政治舞台的中心，开始就英国(guo)退出欧盟进行谈(tan)判(pan)。在特雷(lei)莎·梅执政期间，曾遭遇两次“逼宫”。2019年，“脱欧”僵局难以化解，同时(shi)其“脱欧”协议受到党(dang)内强烈批评，特雷(lei)莎·梅黯然辞职，经过党(dang)内领导层选举，约翰逊接任首相。
几(ji)个(ge)月后，约翰逊举行选举，并赢得了一场(chang)大胜(sheng)，随后又(you)带领英国(guo)完成了“脱欧”。最终导致约翰逊下台的是“聚会门”丑闻，约翰逊及政府(fu)工作人(ren)员(yuan)在新冠疫情期间违反防疫规(gui)定聚会，还在后续调查时(shi)一再对(dui)议会撒(sa)谎。“聚会门”丑闻让保守(shou)党(dang)的支(zhi)持率(lu)直线下降。
后来的事更为大众所熟悉，从上台到辞职仅45天(tian)的特拉斯一度(du)让英国(guo)经济(ji)处(chu)于崩溃的边缘(yuan)，苏纳(na)克上台后近(jin)两年的时(shi)间里，支(zhi)持率(lu)也从未(wei)真正恢复。连续执政14年后，保守(shou)党(dang)积累了不少政治“包袱”。《每日电讯报》指出，现在有一种日益强烈的感(gan)觉，保守(shou)党(dang)的品牌受损如此严重，以至于即(ji)便他(ta)们宣布可以治愈癌(ai)症、给(gei)中东带来和(he)平(ping)，也仍(reng)然非常不受欢迎。
议会选举前夕，面对(dui)着低迷的民意调查数据，不少媒体和(he)智库都在讨论保守(shou)党(dang)的“结束”，甚至有学者称(cheng)保守(shou)党(dang)将面临“灭绝式事件”。加拿大进步保守(shou)党(dang)在1993年选举中遭受的灾难性失败被反复提及并与之相比，当时(shi)进步保守(shou)党(dang)在加拿大议会中的席(xi)位(wei)从169个(ge)降至仅有2个(ge)。
“灭绝”二字或稍显言过其实，从保守(shou)党(dang)自己的历史来看，它的政治生命似乎(hu)被证明是极具弹性的。戴尔称(cheng)，保守(shou)党(dang)以前曾多次失败，但也都反弹了回(hui)来。另外(wai)，关于加拿大进步保守(shou)党(dang)的例子，人(ren)们也总是会忘记进步保守(shou)党(dang)后来在议会重新夺得了议席(xi)，并与其他(ta)政党(dang)合并，从此改头换面。
也许更需要讨论的问题在于保守(shou)党(dang)未(wei)来的发展方向。有内部人(ren)士认(ren)为，保守(shou)党(dang)或有戏剧(ju)性地(di)更加转向右翼(yi)的可能性，尤其是在移民问题上的立场(chang)朝着改革英国(guo)党(dang)的方向进一步发展，将是“诱人(ren)的”。
当法拉奇宣布领导改革英国(guo)党(dang)参加大选时(shi)，该党(dang)开始在民调中获得更多支(zhi)持。部分右翼(yi)保守(shou)党(dang)人(ren)士甚至在考(kao)虑，“或许应该在保守(shou)党(dang)的帐(zhang)篷里给(gei)他(ta)提供一个(ge)位(wei)置(zhi)”。在投票结束后，面对(dui)出口民调数据，已经有声音认(ren)为，改革英国(guo)党(dang)确(que)实给(gei)保守(shou)党(dang)造成了不少损害，原因或许在于保守(shou)党(dang)不够保守(shou)。
贝尔认(ren)为，现在想要阻止(zhi)右翼(yi)民粹主义赢得保守(shou)党(dang)内部的领导权(quan)竞(jing)争，并防止(zhi)该党(dang)在“向右转”这个(ge)方向上走得更远，将是非常困(kun)难的。除非工党(dang)将一切都搞砸了，否(fou)则这可能会让保守(shou)党(dang)长期处(chu)于反对(dui)党(dang)的位(wei)置(zhi)上。
当1997年托尼·布莱尔带领工党(dang)在大选中大获全胜(sheng)后，保守(shou)党(dang)经历了3个(ge)选举周期，等(deng)待了13年才再次成为执政党(dang)。即(ji)使此次选举中有关保守(shou)党(dang)“灭绝”的报道被夸大了，也几(ji)乎(hu)没有人(ren)否(fou)认(ren)，保守(shou)党(dang)将迎来一条漫长的重新掌权(quan)之路。
新京报记者 栾若曦
编(bian)辑 张磊 校对(dui) 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