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记者 曹滢
北京人(ren)民艺术剧(ju)院近(jin)期将经典话剧(ju)《天下(xia)第一楼》重新搬上舞台。这部(bu)戏自诞生已有30多年，在海内外上演了近(jin)600场。这个100多年前老北京饭馆的故(gu)事，令不同时代的观众品出了不一样的滋味。
剧(ju)本好(hao)，叩准时代脉搏(bo)
民国初年，北京前门卖烤鸭的福聚德(de)饭庄。老掌柜(gui)临终前把福聚德(de)交给卢孟实操持。在卢孟实带领下(xia)，福聚德(de)进(jin)入(ru)鼎盛期，却也遇到更大(da)考验。外有地痞流氓闹事，内有唐家二少夺权，卢孟实解决(jue)了事端后，却不得已离开福聚德(de)回了老家……
1988年，37岁的北京人(ren)艺编剧(ju)何冀平创作了话剧(ju)剧(ju)本《天下(xia)第一楼》，首次登台亮相就得到各界(jie)高度评价。经过反复打磨，这台戏成为北京人(ren)艺的代表剧(ju)目之一。
改革开放后，中(zhong)国社会处处是创新和活(huo)力(li)。大(da)量中(zhong)小企业成长起来，企业家们、厂长经理(li)们重新登上历史舞台，成为推动中(zhong)国经济发展的关键角色。编剧(ju)何冀平凭借敏锐的社会洞察力(li)，准确地踩在时代的节(jie)拍上。她在借鉴全聚德(de)部(bu)分史实基(ji)础上，虚构了20世纪初期一个经营实体(ti)的兴(xing)衰故(gu)事，和与之相关的十(shi)余(yu)个“就业人(ren)员(yuan)”的人(ren)生际(ji)遇。
福聚德(de)为什么能兴(xing)？是因为老掌柜(gui)选对了人(ren)，卢孟实凭自己的胆(dan)略和才智，把福聚德(de)办得红(hong)红(hong)火(huo)火(huo)。为什么走向衰落？因为在那个风雨(yu)飘摇的时代，民族资本在夹缝(feng)中(zhong)求生，加上企业深层次机制的欠缺，很(hen)难成长壮大(da)。正如剧(ju)中(zhong)一位有文化的“明白人(ren)”修鼎新所说，福聚德(de)的事业是“一人(ren)干事八人(ren)拆(chai)”。
这出悲喜剧(ju)，反映了旧中(zhong)国创业者的惨淡(dan)命运，蕴含着浓厚的历史感和现实寓意。
在今天，中(zhong)国经济快速发展、社会保持长期稳定，人(ren)们更加关注，什么样的企业能做大(da)做强，企业家肩负什么样的责任。福聚德(de)的故(gu)事触及了现代企业制度、家族财富(fu)传承(cheng)、企业家精神、老字号复兴(xing)等当下(xia)现实社会的关切，使这部(bu)戏具有了现实主义的价值。
著名剧(ju)作家曹禺曾说，好(hao)戏不仅是掌声和笑(xiao)声，还有观众各自的思考。从“天下(xia)第一楼”到“好(hao)一座危楼”，福聚德(de)不仅是一个虚构的舞台场景，更像(xiang)一座时间的舞台，让观众从更高的视(shi)角、更大(da)的维度看待昨天、今天、明天，由此获得更深沉的审美体(ti)验。
角色佳，拒绝(jue)脸(lian)谱化
一部(bu)佳作的诞生，往往凝聚着几代人(ren)、数十(shi)年的心血(xue)和创造。
老一辈艺术家曹禺、于是之等，在这台戏创作过程中(zhong)给予了多方指导。在这一版的导演名单里，除了著名导演夏淳、顾(gu)威的名字，还加上了青年导演闫(yan)锐。老演员(yuan)谭宗尧、林(lin)连(lian)昆、吕中(zhong)等是第一代主要演员(yuan)，现在则由王雷、雷佳、原雨(yu)等青年演员(yuan)登台演出。
福聚德(de)所处的大(da)时代，国家蒙辱(ru)，人(ren)民蒙难。大(da)量城市平民在生死线上挣(zheng)扎，极少数有能力(li)者凭借天赋和奋斗(dou)一度改变命运，可机会极其(qi)微渺和短暂。
商人(ren)卢孟实是那个时代的“职(zhi)业经理(li)人(ren)”。从现代商业文明的角度，他是一个敢于创新，勇于担当的商界(jie)奇才。卢孟实的扮演者最(zui)早是人(ren)艺老演员(yuan)谭宗尧，后来是杨立新、刘辉，现在由王雷饰演。王雷曾凭电视(shi)剧(ju)《功勋》《平凡的世界(jie)》的出色表现拿过“飞天奖”和“金鹰奖”。
“堂(tang)头”常贵(gui)，一辈子勤勤恳恳，谨小慎微，半年工(gong)钱(qian)只有30块，还因老婆孩(hai)子生病反欠东家20块。为了养活(huo)家人(ren)，他不得不卑躬屈(qu)膝，最(zui)后含恨而死。
第一版的常贵(gui)是由与于是之同辈的老演员(yuan)林(lin)连(lian)昆饰演。虽然是个配角，但林(lin)连(lian)昆先(xian)生把这个老北京城里最(zui)能察言观色、左(zuo)右逢源的饭馆堂(tang)头演活(huo)了。有一个场景是他从楼梯上下(xia)来，突(tu)然一个趔趄，接着马上立住，继续跑了起来。小小一个动作细节(jie)，把他当时内心的巨大(da)痛苦和委屈(qu)求全的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zhi)。
剧(ju)中(zhong)的一众配角儿虽然着墨不多，却个个有血(xue)有肉。厨子罗大(da)头、二位纨绔(ku)少爷、宫里执事太监(jian)、破落旗人(ren)克五……构成一幅生动的民国市井众生相。
在旧中(zhong)国，厨子、戏子、堂(tang)子、门子、老妈子，被称为“五子行(xing)”。这类伺候人(ren)的营生总为人(ren)所轻(qing)视(shi)，矮(ai)人(ren)半头。福聚德(de)的故(gu)事围绕着“人(ren)的尊严”这个命题，书写(xie)了这些小人(ren)物身上的光彩，也真实反映了中(zhong)下(xia)层人(ren)民的艰难求存。
有意境，京味文化穿越时空
美食文化、京城风韵、梨园名家、胡同市井……《天下(xia)第一楼》以百年来北京城里的民俗世情为背景，展现了浓厚的京味文化底蕴，节(jie)选剧(ju)本被收入(ru)统(tong)编版中(zhong)学语文教材中(zhong)。
剧(ju)中(zhong)两(liang)个厨子罗大(da)头和李小辫有一段关于满汉全席的对话，京腔京韵，妙趣横生：
罗大(da)头：“满汉全席”，行(xing)吗?
李小辫：玩(wan)过几回。
罗大(da)头：多少菜式?
李小辫：一百零八样。
罗大(da)头：为什么一百零八样?
李小辫：三十(shi)六天罡，七十(shi)二地煞，天上地下(xia)无所不包。
罗大(da)头：什么讲究?
李小辫：冷、热、甜、咸、荤、素六样；寿酌不用米(mi)饭，喜酌不用桃包。其(qi)实也是百里搭席棚，中(zhong)看他不中(zhong)吃的玩(wan)艺儿。
……
剧(ju)中(zhong)吸(xi)收了传统(tong)曲艺的很(hen)多手(shou)法，如报(bao)菜名的精彩片段，被誉为当代舞台艺术的经典创作：
拌鸭掌七寸，七寸糟(zao)鸭片；卤生口七寸，七寸鸡丝黄瓜；炸(zha)瓜枣七寸，七寸糟(zao)溜鱼片……
这样的“笑(xiao)料”没有隔靴搔痒的尴尬逗趣，透(tou)出的是老北京的韵味和情趣。用喜剧(ju)的方式演正剧(ju)，更显出“笑(xiao)中(zhong)带泪”的高超境界(jie)。
全剧(ju)以一副对联收尾：“好(hao)一座危楼，谁(shui)是主人(ren)谁(shui)是客？只三间老屋，时宜明月(yue)时宜风。”横批：“没有不散的宴(yan)席”。84岁的导演、老艺术家顾(gu)威说：“《天下(xia)第一楼》是一部(bu)民族化的作品，是用中(zhong)国方式讲中(zhong)国故(gu)事，它雅俗共(gong)赏，是舞台上的常青树。”
中(zhong)华文化塑造了中(zhong)国人(ren)的基(ji)因和血(xue)脉。《天下(xia)第一楼》从历史中(zhong)挖掘出文化的根基(ji)，在优秀传统(tong)文化基(ji)础上创新和发展，找(zhao)到属于中(zhong)国人(ren)的记忆和味道。
经典不会过时，或许正是这部(bu)戏给我们最(zui)深刻的启示(sh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