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界动态
改革派赢了,伊朗新总统会优先"亲善"西方吗?,佩泽什基安,经济,问题
2024-07-14 01:18:13
改革派赢了,伊朗新总统会优先"亲善"西方吗?,佩泽什基安,经济,问题

编者(zhe)按(an):5月19日,伊朗时任总(zong)统易卜拉欣·莱希在伊朗西北部山区遭遇直升机坠机事件不幸身亡。在此之后,何人将伊朗继任总(zong)统以及(ji)总(zong)统换届是否会影响伊朗对外战略等问题成(cheng)为(wei)了世界关注的焦(jiao)点。

根据最新选票统计结果,在7月5日举行的第二轮伊朗总(zong)统大选中,被(bei)视作改革派(pai)的佩泽(ze)什基安获得1638.4万张选票,占总(zong)选票数的53.6%,击败前伊核谈判代表贾利利成(cheng)为(wei)下一任伊朗总(zong)统。改革派(pai)的获胜(sheng)出乎很多人的意料,这一结果反映了伊朗国内(nei)政治怎样的现状?是否会改变伊朗与美西方之间(jian)的关系?

巴以冲突爆发以来,,伊朗及(ji)其各种形式的盟友自称为(wei)“抵抗轴(zhou)心”在对抗美国中东霸(ba)权的战线上爆发出极大的战斗(dou)力,背后的原因是什么(me)?

针对以上问题,观(guan)察者(zhe)网与西北大学中东研究所伊朗问题专家(jia)李福泉老师进行了深入的交流和讨论。

佩泽(ze)什基安向支持者(zhe)致意,庆贺选举胜(sheng)利IC Photo

观(guan)察者(zhe)网:此次伊朗总(zong)统选举可以说是一次意外的安排,起因于莱希总(zong)统的意外去(qu)世。但随后伊朗国内(nei)并没有(you)出现外界担忧的大动荡。从伊朗的政治体制来说,总(zong)统在领袖的权威之下,一般扮演着什么(me)样的角色?发挥着多大的作用?

李福泉:1979年(nian)伊斯兰革命胜(sheng)利后,霍梅尼及(ji)其追随者(zhe)经过(guo)复杂(za)的制度设计,建立了独特的法基赫体制。法基赫(Faqih),即作为(wei)教法学家(jia)的霍梅尼,成(cheng)为(wei)这一体制的灵魂与核心。法基赫体制既不是对西方的简单模仿(fang),也(ye)不是向传(chuan)统的断然回归。

法基赫体制融合(he)了本土的传(chuan)统因素和外来的现代因素,具有(you)较强的稳(wen)定性和生命力。正如1979年(nian)后这个国家(jia)的全称“伊朗伊斯兰共和国”所显示(shi)的那样,伊朗试图实现2000多年(nian)的民族性、1000多年(nian)的宗教性和100多年(nian)的现代性的结合(he)与统一。

国内(nei)部分媒体把伊朗领袖哈梅内(nei)伊称为(wei)“精神领袖”或“宗教领袖”,这是一种对其实际职能(neng)的曲解。伊朗领袖首先是一个政治职位,政治性是其第一属性。伊朗领袖的权威主要的不是在宗教或者(zhe)精神领域,而是在政治领域。对于伊朗现任领袖哈梅内(nei)伊的言论和决策,首先要从政治角度,而不是宗教或精神角度去(qu)看待。

伊朗领袖权力广泛,原则上是伊朗内(nei)政外交所有(you)重大问题的最后决定者(zhe)。伊朗领袖是真(zhen)正意义上的国家(jia)元首,总(zong)统则是政府首脑。在高度制度化的法基赫体制下,莱希总(zong)统的意外去(qu)世,不会引发伊朗国内(nei)大规(gui)模的动荡。新一任总(zong)统的诞生完全按(an)照宪法明确(que)规(gui)定的程(cheng)序(xu)进行。

总(zong)统通过(guo)全国大选而产生,代表着比较广泛的民意。总(zong)统享有(you)多种行政权力,直接参与国家(jia)核心决策,是国家(jia)治理方面的主要负责人。总(zong)统负责制定国家(jia)的经济政策,在民生和经济领域担负着最主要的责任。总(zong)统有(you)权任命副总(zong)统和内(nei)阁(ge)部长,但需(xu)要议会投票确(que)认。总(zong)统还是确(que)定国家(jia)利益委(wei)员会的核心成(cheng)员,也(ye)是最高国家(jia)安全委(wei)员会主席。另外,在领袖去(qu)世和辞职等情况下,总(zong)统、司法总(zong)监和宪法监护委(wei)员会中的一名宗教学者(zhe)成(cheng)员等三人共同组成(cheng)委(wei)员会,履行领袖职权,直到新的领袖产生。领袖的权威确(que)实大于总(zong)统,但总(zong)统依然有(you)相当的决策空(kong)间(jian)和自主性。

当然,无论就宪法还是现实而言,总(zong)统的权力受到多方面制约(yue),缺乏军事指挥权是伊朗总(zong)统相比美国总(zong)统的一个很大的不同。伊斯兰革命卫队就是处于总(zong)统权限之外的一个特殊存在。伊朗与哈马斯和黎巴嫩真(zhen)主党(dang)等多个亲(qin)伊朗组织之间(jian)的关系,是由伊斯兰革命卫队决定的,总(zong)统缺乏足够的影响力。

观(guan)察者(zhe)网:伊朗本次总(zong)统大选的投票率很低,这说明了什么(me)呢?佩泽(ze)什基安为(wei)什么(me)能(neng)够成(cheng)功(gong)当选伊朗总(zong)统呢?

李福泉:近几年(nian),虽然领袖哈梅内(nei)伊频频号召伊朗人积极投票,但伊朗的三大全国性选举,即议会选举、专家(jia)会议选举和总(zong)统选举的投票率总(zong)体呈越来越低的趋势。这显然是伊朗伊斯兰政府内(nei)在危机的体现,其首要原因在于伊斯兰革命胜(sheng)利45年(nian)后,许多伊朗人在经济领域越来越缺乏获得感。

两伊战争结束后,保守派(pai)和改革派(pai)领导人都曾担任总(zong)统,但都未能(neng)根本解决伊朗的发展问题。通货(huo)膨胀(zhang)、物价(jia)飞涨、就业困难等等民生问题,在持续消耗着伊朗人的耐(nai)心。对于许多伊朗人而言,投票没有(you)任何意义,因为(wei)无论谁(shui)当选总(zong)统,都无法带来积极的变化。

实际上,领袖哈梅内(nei)伊和伊朗高层(ceng)对这一危机有(you)着清醒的认识,莱西担任总(zong)统期间(jian)具有(you)强烈(lie)的改善经济状况的意图,但效果并不明显。回顾(gu)过(guo)去(qu)45年(nian)的历史,我们会发现,伊斯兰政府实现了伊朗绝对的独立自主,建立了强大的国家(jia)组织能(neng)力,但始终面临着民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政府发展经济能(neng)力不足之间(jian)的尖锐矛盾。

佩泽(ze)什基安的当选出乎许多人的意料之外。佩泽(ze)什基安是改革派(pai)代表,在选举前声誉和影响并不突出。佩泽(ze)什基安的当选说明,许多对现状不满但又对选举和体制抱有(you)希望的伊朗人再次选择了改革派(pai),试图以此换来改变现状的机会。佩泽(ze)什基安就任总(zong)统后面临着内(nei)政外交的巨(ju)大挑战,如何发展经济依然是迫在眉睫的难题。依据他在总(zong)统辩论中的发言,他将会把改善与美西方的关系作为(wei)解决国内(nei)经济问题的关键。这一思路与莱西总(zong)统形成(cheng)了鲜明的差别。

伊朗举行总(zong)统选举第二轮投票,候选人、伊朗前卫生部长佩泽(ze)什基安进行投票。IC Photo

佩泽(ze)什基安大概率会把对美和西方的关系作为(wei)外交工作的重点方向,甚至优先方向。他将会向美国和西方释放(fang)善意,会积极与美西方接触和谈判,以此实现部分解除(chu)制裁和发展国内(nei)经济的目标。

佩泽(ze)什基安很难改变“抵抗轴(zhou)心”与以色列对抗的态势。向领袖哈梅内(nei)伊直接负责的伊斯兰革命卫队掌控着与“抵抗轴(zhou)心”成(cheng)员的交往,“抵抗轴(zhou)心”方向的外交不在总(zong)统和外交部的权限之内(nei)。鲁哈尼总(zong)统时期的外交部长扎里(li)夫(fu)对此曾在私下提出严厉批评,但没有(you)军权的佩泽(ze)什基安是无法改变这一传(chuan)统权力结构的。

佩泽(ze)什基安就任总(zong)统后,伊朗和俄罗斯的关系会总(zong)体保持稳(wen)定,因为(wei)发展与中国和俄罗斯的关系是哈梅内(nei)伊等多数伊朗高层(ceng)的共识。但佩泽(ze)什基安会分散更多精力去(qu)发展与美西方的关系,而且,佩泽(ze)什基安会向中国提出更多要求。佩泽(ze)什基安在选举辩论中多次公开批评中国,抱怨(yuan)中国为(wei)什么(me)不执行两国2021年(nian)签订(ding)的25年(nian)合(he)作协议。

观(guan)察者(zhe)网:哈梅内(nei)伊在25号发表讲话,表示(shi)“依赖美国的人,是管不好国家(jia)的”,被(bei)解读(du)为(wei)是对候选人的“敲(qiao)打”,而美国也(ye)在同一天宣布(bu),对与伊朗国防(fang)和武装部队后勤(qin)部及(ji)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有(you)关的50个实体及(ji)个人进行制裁。 美伊关系未来会如何发展?将如何影响伊朗国内(nei)发展和地区安全?

李福泉:自1979年(nian),伊朗和美国已经对抗45年(nian)时间(jian)。领袖哈梅内(nei)伊作为(wei)革命元老,具有(you)丰富(fu)的对美交往和斗(dou)争的经验(yan)。哈梅内(nei)伊很明显早已做出这样的判断,即美国是不可信的,伊朗和美国关系是不可能(neng)正常(chang)化的。虽然伊朗和美国之间(jian)存在换囚等交易,但这与两者(zhe)关系正常(chang)化没有(you)丝(si)毫关系。

2018年(nian)特朗普退出各方努力达成(cheng)的伊核协议,对主张发展对美关系的伊朗改革派(pai)构成(cheng)了沉重打击,成(cheng)为(wei)哈梅内(nei)伊为(wei)首的保守力量眼中美国不可信的又一个证明。哈梅内(nei)伊由此更加认为(wei),伊朗决不能(neng)以牺牲自身的尊严和利益为(wei)代价(jia)去(qu)改善与美国的关系。

哈梅内(nei)伊的讲话实际上不仅在提醒伊朗国内(nei)许多对美国抱有(you)幻想的人,也(ye)在为(wei)将要选出的新总(zong)统划定对美外交的原则,即不要指望通过(guo)依靠美国解决伊朗面临的问题。

正在大选中投票的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nei)伊IC Photo

新总(zong)统的产生会对伊朗外交产生一定的影响,但无法根本改变伊朗与美国互相对抗的大局。在伊朗政坛占据主导地位的保守派(pai)整(zheng)体上对美国缺乏信任,对伊朗外交具有(you)重大影响的伊斯兰革命卫队缺乏与美国关系正常(chang)化的意愿。另一方面,美国也(ye)缺乏与伊朗根本改善关系的动力。美国虽然多次与伊朗秘密接触与谈判,但美国对伊朗的制裁不仅没有(you)减少,还在不断增加。

现在美国的当权者(zhe)是在1979年(nian)人质危机后激(ji)烈(lie)的反伊宣传(chuan)下成(cheng)长起来的,反对伊朗在美国近乎一种政治正确(que)。上个世纪70年(nian)代美国与我国关系正常(chang)化是处于守势的尼克松政府在苏联的巨(ju)大压力下做出的战略选择,就实质而言,是对生存的渴望战胜(sheng)了仇(chou)恨与偏见,但现在的美国严重缺乏动力去(qu)克服与伊朗45年(nian)的对抗累积起来的种种怨(yuan)恨。更何况,以色列和犹太人还是伊朗和美国关系改善的巨(ju)大障(zhang)碍(ai)。

美伊关系的持续僵化将对伊朗国内(nei)发展形成(cheng)负面影响。美国对伊朗45年(nian)的制裁是伊朗国内(nei)发展遭遇的最大外部影响因素,特朗普开启的极限施(shi)压政策更是重创了伊朗经济。可以说,美国的制裁与当前伊朗国内(nei)几乎所有(you)的经济问题,比如通货(huo)膨胀(zhang)、物价(jia)上涨和投资匮乏等等,都存在明显的因果关系。美国的制裁冲击的不仅是美国和伊朗的全方位关系,也(ye)是世界上几乎所有(you)国家(jia)的政府和民众与伊朗的交往。比如我们前往许多国家(jia)旅游,都能(neng)在网络平台很方便(bian)地提前预订(ding)酒店和其国内(nei)机票,但由于美国的金融制裁,这样简单的事情在伊朗无法实现。

伊朗街头,一名戴(dai)彩色头巾的妇女走过(guo)街头IC Photo

近年(nian)来,伊朗领袖哈梅内(nei)伊提出“抵抗型经济”战略,其目的就是要在制裁常(chang)态化的背景下,发展国内(nei)经济。这从一个侧面说明,在哈梅内(nei)伊的预期中,伊美关系很难根本改善,美国制裁不可能(neng)解除(chu),伊朗经济的发展必须在这一认识前提下进行。在此情况下,美国的制裁将持续对伊朗经济发展造成(cheng)负面影响,但伊朗对美国制裁也(ye)已经具备了一定的适应力。

1979年(nian)以来,美伊对抗是中东地区范围内(nei)的一个主要矛盾,如何打压甚至颠覆伊朗伊斯兰政府是美国中东政策的主要内(nei)容(rong)和核心目标。近年(nian)来,美国大力推动阿(a)拉伯世界与以色列的和解,一方面是为(wei)了改善以色列的地缘环境,另一方面是为(wei)了更大范围地孤立伊朗,在中东制造更大规(gui)模的阵营对立。

自去(qu)年(nian)10月7号哈马斯突袭以色列以来,中东呈现出以伊朗为(wei)核心的抵抗轴(zhou)心反击美国和以色列霸(ba)权的态势。就安全角度而言,抵抗轴(zhou)心与以色列的军事对抗已经上升为(wei)中东的顶级矛盾,中东进入了后冷(leng)战时代前所未有(you)的危险期。迷信武力的以色列持续在加沙地带采取军事行动,造成(cheng)大量巴勒斯坦平民伤亡,使得巴以冲突在中东出现大规(gui)模的溢出效应。

美国与伊朗的矛盾是抵抗轴(zhou)心与美国和以色列关系的主线,但以色列的军事决策和行动成(cheng)为(wei)当前影响中东安全的第一因素。伊朗和美国虽然处于对抗状态,但都避免彼此间(jian)发生直接的军事冲突。就4月份以色列袭击伊朗驻叙(xu)利亚大使馆(guan)以来各国的表现来看,伊朗和美国在避免局势失控方面具有(you)高度的共识。在美伊关系持续僵化的背景下,以色列对黎巴嫩真(zhen)主党(dang)的军事行动将是影响中东安全的关键变量。

观(guan)察者(zhe)网:西方媒体一直试图将伊朗描述为(wei)一个宗教原教旨主义的保守国家(jia),这一描述是否符合(he)现实?真(zhen)实的伊朗是什么(me)样的国家(jia)?

李福泉:自1979年(nian)以来,西方媒体整(zheng)体上对伊朗有(you)两种并存的描述方式,除(chu)了我们熟悉的“伊朗威胁(xie)论”,就是“伊朗崩溃论”。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1979年(nian)的伊朗伊斯兰革命对于中东政局、美伊关系、伊朗自身以及(ji)世界伊斯兰复兴等许多方面来说都是一个巨(ju)大的转折点。一个戴(dai)缠头的77岁老人霍梅尼以伊斯兰教为(wei)旗帜,带领人民推翻亲(qin)美的巴列维王朝,创建了独特的法基赫体制,并且在政治、经济、社(she)会、文化和外交等各领域推行伊斯兰化政策。

这场史无前例的革命震惊了世界,使得 “伊斯兰原教旨主义”(Islamic Fundamentalism)正式成(cheng)为(wei)西方新闻界和学术界的流行语。70年(nian)代末,西方媒体记者(zhe)们开始频频使用 “原教旨主义”(Fundamentalism,基督教中翻译为(wei)“基要主义”)这一源于基督教新教且带有(you)一定贬义的词汇来指称和描述这场革命,以此表明霍梅尼和伊斯兰革命的复古和反现代特性。进入80年(nian)代,术语“原教旨主义”迅速传(chuan)播,也(ye)被(bei)国际学术界广泛接受。

伊朗伊斯兰革命与西方人固有(you)的认识逻辑完全相悖(bei),被(bei)西方人认为(wei)是彻底的历史性倒退。按(an)照源于西方的经典现代化理论,世俗化是现代化的必要前提和核心内(nei)容(rong),没有(you)世俗化,就绝不可能(neng)有(you)现代化。世俗化的关键就是宗教的私人化,即宗教要从公共领域退出,成(cheng)为(wei)宗教信仰(yang)者(zhe)个人的事。但在1979年(nian)后的伊朗,霍梅尼为(wei)代表的什叶派(pai)乌里(li)玛执掌着国家(jia)大权,革命化解释的什叶派(pai)伊斯兰教是国家(jia)的主要意识形态。

西方人认为(wei),伊朗走上了错误的发展道路,霍梅尼为(wei)首的乌里(li)玛集团根本没有(you)能(neng)力治理国家(jia),伊斯兰政府很快就会崩溃。“伊朗崩溃论”成(cheng)为(wei)美国不断制裁伊朗和采取“以压促变”政策的逻辑前提。既然伊朗反现代的“异端”政府即将崩溃,为(wei)什么(me)还要与其改善关系呢?

上世纪70年(nian)代的伊斯兰革命中,伊朗青年(nian)焚烧美国国旗

就事实而言,西方低估(gu)了什叶派(pai)乌里(li)玛的政治能(neng)力,宗教也(ye)确(que)实成(cheng)为(wei)外界认识伊朗的一大障(zhang)碍(ai)。学术界对伊朗有(you)“神权共和国”或“神权政体”的相关称呼,它们凸显了人们意识中宗教对于伊朗的巨(ju)大影响。但事实上,世间(jian)并不存在所谓的“神权”,穆斯林崇拜(bai)的安拉并不统治世间(jian)。“神权”实质上依然是“人权”,是一部分此世的人在以神之名确(que)立统治地位,行使国家(jia)权力。

什叶派(pai)伊斯兰教是伊朗绝大多数人的信仰(yang),但同时又是伊斯兰政府实现国家(jia)治理的有(you)效手段(duan)。以霍梅尼为(wei)首的乌里(li)玛借助什叶派(pai)的动员和组织能(neng)力夺取了国家(jia)政权,但一旦(dan)他们成(cheng)为(wei)国家(jia)领导人,他们的第一身份往往就不再是宗教人物,而是政治人物,政治而非(fei)宗教成(cheng)为(wei)决定他们行动和言论的最稳(wen)定因素。

在当前的伊朗,宗教是伊朗一个重要的面向,但相比80年(nian)代,宗教的作用明显在弱(ruo)化。在阿(a)訇的缠头和妇女的头巾之下,存在着的是一个政治、社(she)会、思想和文化各个领域高度复杂(za)多元的国家(jia)。

在伊朗,伊斯兰教并不能(neng)决定一切,伊斯兰教也(ye)不是伊朗人生活的全部。我们不能(neng)把伊朗伊斯兰政府与阿(a)富(fu)汗塔利班等同视之。在阿(a)富(fu)汗塔利班治下,女性的受教育权严重受限,但在伊朗大学里(li),女学生多年(nian)前就占据了半数以上。伊朗也(ye)不是一个封闭的国家(jia),伊朗对于外部保持着高度的开放(fang)性。大量的伊朗人生活于国外,在伊朗也(ye)有(you)数量众多的外国人。笔者(zhe)在2016年(nian)9月至2017年(nian)10月期间(jian),多次遇到来自法国、奥地利等欧洲国家(jia)的游客,但我从没有(you)遇到英国人。2017年(nian)10月在迪拜(bai)朱美拉海滩附近遇到的一个英国工程(cheng)师告(gao)诉我,如果英国人去(qu)了伊朗,回国后会受到严厉的审(shen)查。

观(guan)察者(zhe)网:早在伊朗经略其中东战略之初,有(you)不少西方舆论就认为(wei)伊朗正在构建所谓“什叶派(pai)之弧”,而构成(cheng)巴勒斯坦对以色列的抵抗运动这一运动的行为(wei)主体是逊尼派(pai)穆斯林。并且即使是在伊朗支持的什叶派(pai)内(nei)部,伊朗、也(ye)门(men)胡塞、叙(xu)利亚等也(ye)分属于什叶派(pai)内(nei)部的不同分支。那么(me),伊朗伊斯兰革命等同于什叶派(pai)革命吗?

李福泉:1979年(nian)的伊朗伊斯兰革命以什叶派(pai)宗教领袖领导人民的形式取得胜(sheng)利,显示(shi)出强烈(lie)的什叶派(pai)特征。伊朗伊斯兰政府把输出伊斯兰革命作为(wei)中东政策的核心内(nei)容(rong)。为(wei)了破除(chu)教派(pai)壁垒,伊朗伊斯兰政府始终大力倡导穆斯林团结。伊朗革命以成(cheng)功(gong)的典范确(que)实激(ji)励(li)和推动了世界范围内(nei)伊斯兰复兴的发展,但就输出革命的实际效果而言,伊朗只(zhi)在中东什叶派(pai)中取得了明显的成(cheng)效。因为(wei)伊朗伊斯兰政治模式带有(you)显著的什叶派(pai)基因,是逊尼派(pai)难以接受的。

伊拉克、黎巴嫩、巴林、沙特等阿(a)拉伯国家(jia)的什叶派(pai)曾积极回应伊朗革命,发起规(gui)模不一的什叶派(pai)政治运动。伊朗政府在黎巴嫩取得了最大的成(cheng)功(gong),它派(pai)遣伊斯兰革命卫队到黎巴嫩,帮(bang)助当地什叶派(pai),建立了强大的军事政治组织黎巴嫩真(zhen)主党(dang)。2003年(nian)美国的侵略战争导致伊拉克什叶派(pai)上台后,约(yue)旦(dan)国王阿(a)卜杜拉二世于2004年(nian)在接受《华盛顿邮报(bao)》采访时提出,中东正在形成(cheng)一个从伊朗延(yan)伸至黎巴嫩、包括伊拉克什叶派(pai)和叙(xu)利亚阿(a)拉维派(pai)政府的“什叶派(pai)新月”。

2015年(nian)以来,伊朗和也(ye)门(men)侯赛武装的关系迅速发展,随之国际学术界和媒体界进一步开始使用“什叶派(pai)之弧”来指称从黎巴嫩经叙(xu)利亚、伊拉克、伊朗到也(ye)门(men)的什叶派(pai)地缘政治力量。就在2015年(nian)前后,伊朗政府通过(guo)伊斯兰革命卫队下属的圣城旅,动员黎巴嫩真(zhen)主党(dang)、伊拉克什叶派(pai)武装以及(ji)阿(a)富(fu)汗和巴基斯坦什叶派(pai)雇佣兵到叙(xu)利亚参战,成(cheng)功(gong)保卫了叙(xu)利亚巴沙尔政府,淋漓尽致地体现了以伊朗为(wei)核心的什叶派(pai)联盟的巨(ju)大能(neng)量。

确(que)实,伊朗、伊拉克、黎巴嫩等国什叶派(pai)属于十二伊玛目派(pai),叙(xu)利亚总(zong)统巴沙尔属于阿(a)拉维派(pai)(阿(a)拉维派(pai)信徒(tu)约(yue)占叙(xu)利亚总(zong)人口的12%),也(ye)门(men)胡赛武装则是栽(zai)德派(pai)(栽(zai)德派(pai)信徒(tu)约(yue)占也(ye)门(men)总(zong)人口的45%),伊朗与阿(a)拉维派(pai)和栽(zai)德派(pai)缺乏密切的宗教联系。此外,自1987年(nian)哈马斯建立后,伊朗政府就成(cheng)为(wei)其支持者(zhe),而哈马斯属于逊尼派(pai)。

数千名胡塞武装支持者(zhe)在也(ye)门(men)举行抗议集会,声援巴勒斯坦IC Photo

上述国家(jia)、组织或个人属于伊斯兰教的不同派(pai)别和什叶派(pai)的不同支派(pai),但因为(wei)反对美国和以色列而结成(cheng)中东的重要地缘政治力量。因此,伊朗及(ji)其各种形式的盟友自称为(wei)“抵抗轴(zhou)心”,即抵抗美国和以色列在中东的霸(ba)权和侵略,而美国和以色列则谴责伊朗在中东支持恐怖主义。“抵抗”表明了它们的被(bei)动性、防(fang)御性和正义性,“抵抗话语”成(cheng)为(wei)对抗美国“恐怖主义话语”的武器。自去(qu)年(nian)10月7日以来,以伊朗为(wei)核心的“抵抗轴(zhou)心”与以色列进行军事对抗,成(cheng)为(wei)影响中东局势变化的关键力量。

因此,如果单就伊朗直接输出革命的角度而言,伊朗伊斯兰革命确(que)实成(cheng)为(wei)事实上的什叶派(pai)革命。但如果就反美反以的角度而言,伊朗伊斯兰革命是遍及(ji)中东、跨越教派(pai)或支派(pai)的深度地区革命。我们看到,当前在整(zheng)个中东,只(zhi)有(you)“抵抗轴(zhou)心”的各个成(cheng)员在坚定支持巴勒斯坦人建国,在坚决拒绝着美国和以色列的霸(ba)权。这一中东重要政治现象的源头,必须追溯至1979年(nian)伊朗伊斯兰革命的胜(sheng)利,正是这一年(nian),伊朗从一个高度亲(qin)美的国家(jia),转变为(wei)中东最反美的国家(jia)。

观(guan)察者(zhe)网:从2000年(nian)真(zhen)主党(dang)驱逐以色列及(ji)其支持的傀儡南黎巴嫩政府到胡塞武装击败海合(he)会联军并在巴以冲突中封锁红海航线,伊朗领导的抵抗系武装在近20多年(nian)来持续爆发出远超传(chuan)统认知的战斗(dou)力。为(wei)什么(me)抵抗系武装战斗(dou)力会如此强?它们的组织架构与中东战争期间(jian)的阿(a)拉伯国家(jia)有(you)什么(me)根本不同?

李福泉:就“抵抗轴(zhou)心”的成(cheng)员而言,除(chu)了伊朗和叙(xu)利亚两个国家(jia),黎巴嫩真(zhen)主党(dang)、哈马斯、侯赛武装和伊拉克什叶派(pai)武装都是非(fei)国家(jia)行为(wei)体。这些组织得以兴起,都是所在国国家(jia)建构失利的结果,中央(yang)政府羸弱(ruo)是这些国家(jia)的共同特征。

巴勒斯坦自治政府外部面对以色列的种种掣肘,内(nei)部连(lian)军队都没有(you),根本无法有(you)效行使权威。黎巴嫩国防(fang)军甚至比真(zhen)主党(dang)武装还弱(ruo)小,黎巴嫩中央(yang)政府对真(zhen)主党(dang)建立的“国中之国”无可奈何。侯赛武装击败了国际社(she)会承(cheng)认的也(ye)门(men)政府,在控制区内(nei)不断进行卓有(you)成(cheng)效的政权建设。2003年(nian)美国的战争粉碎了伊拉克的国家(jia)能(neng)力,伊拉克什叶派(pai)武装成(cheng)为(wei)中央(yang)政府无法解决的难题。

上述这些组织具有(you)一些相似的特征和优势:

第一,它们直接反映着特定群(qun)体的苦难、意愿和利益,要么(me)寓兵于民,要么(me)与民众关系密切,具有(you)较强的凝聚力和组织性。

第二,它们以伊斯兰教为(wei)动员工具,自视为(wei)反霸(ba)权反侵略的正义力量,解决了仗为(wei)谁(shui)打的关键问题,坚信胜(sheng)利属于自己。

第三,它们的组织形态高度复杂(za)化,具有(you)武装组织、政治组织和社(she)会福利组织等多重身份。

第四,它们经历千锤(chui)百炼,普遍具有(you)比较丰富(fu)的实战经验(yan)。

第五,它们得到了“抵抗轴(zhou)心”其他成(cheng)员尤其是伊朗政府的持续支持。

第六,武器技术的扩(kuo)散和普及(ji)化使得他们能(neng)够使用无人机采取非(fei)对称作战方式,而这在十年(nian)前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第七,他们注重纪律,相对保持着廉洁的形象。真(zhen)主党(dang)在黎巴嫩有(you)“干净(jing)先生”的美誉,哈马斯在2006年(nian)巴勒斯坦立法委(wei)员会的选举中大胜(sheng)法特赫,一大原因就是后者(zhe)被(bei)许多巴勒斯坦人认为(wei)已经彻底腐化。

第八,它们善于学习(xi)新技术和适应局势变化。它们都以伊斯兰教为(wei)旗帜,但这绝非(fei)意味着它们保守和落后。它们重视新武器的使用,对新的军事技术具有(you)高度敏感性。就对新技术的开放(fang)度而言,它们都是非(fei)常(chang)现代的组织。而且,它们会随着形势的变化不断调整(zheng)发展策略。

总(zong)之,它们有(you)信仰(yang),有(you)信念,有(you)组织,有(you)纪律,有(you)技术,有(you)经验(yan),具有(you)很强的韧性和作战能(neng)力。因此,我们不难理解,为(wei)什么(me)沙特集合(he)的拥(yong)有(you)先进武器的联军在面对侯赛武装时会溃不成(cheng)军。

加沙地带,一座被(bei)以色列军队炸毁的民居正在展开救援工作IC Photo

“抵抗轴(zhou)心”以伊朗为(wei)核心,同时上述组织都对伊朗保持着程(cheng)度不一的独立性。它们以反美反以为(wei)共同目标,彼此互相支持,协调行动,整(zheng)体上显示(shi)出较强的凝聚力。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以来,侯赛武装、黎巴嫩真(zhen)主党(dang)和伊拉克什叶派(pai)武装频频向以色列本土发射(she)无人机和导弹,侯赛武装多次打击红海上驶向以色列的船只(zhi),以此分散以色列的精力,对哈马斯进行战略配合(he)。“抵抗轴(zhou)心”成(cheng)员间(jian)的团结一致和密切配合(he)与埃及(ji)、约(yue)旦(dan)等阿(a)拉伯国家(jia)在以往中东战争中的勾心斗(dou)角形成(cheng)了鲜明的差别。

观(guan)察者(zhe)网:本轮巴以冲突中,伊朗虽然从本土发动了对以色列有(you)史以来的首次导弹打击,但在此之后,伊朗对以色列的直接打击就迅速停止。长期来看,伊朗及(ji)其盟友与以色列的矛盾会怎样发展呢?

李福泉:事后来看,4月14日伊朗对以色列的导弹和无人机打击更像是一场表演,这清晰地表明,伊朗主观(guan)上并不想与以色列直接发生军事冲突。截至目前,以色列对加沙地带的军事行动已经超过(guo)8个月。以色列打击阿(a)拉伯国家(jia)的闪电战作战模式成(cheng)为(wei)历史,以色列与“抵抗轴(zhou)心”的冲突有(you)了消耗战的意味。

就历史的角度来看,上个世纪70年(nian)代末以色列和埃及(ji)和解后,以色列在中东的主要矛盾方开始由阿(a)拉伯前线国家(jia)转向以伊朗为(wei)核心的“抵抗轴(zhou)心”。经历40多年(nian)的演变后,去(qu)年(nian)10月7号以来,以色列与“抵抗轴(zhou)心”的矛盾以大规(gui)模军事冲突的形式激(ji)化到空(kong)前的程(cheng)度。

在当前,如果说在欧洲,是美国通过(guo)乌克兰消耗俄罗斯,那么(me)在中东,则是“抵抗轴(zhou)心”通过(guo)和以色列的军事对抗同时消耗着美国和以色列。“抵抗轴(zhou)心”的这种消耗首先不是物质上的,而是道义上的。由于以军对巴勒斯坦平民的杀戮,以色列的国际环境陷入了自1948年(nian)建国以来最恶(e)劣的时候,而美国的软实力也(ye)与此同时遭到了严重的损伤。

“抵抗轴(zhou)心”与以色列的矛盾如何发展,关键取决于以色列下一步将如何对真(zhen)主党(dang)采取军事行动。如果以色列军队对真(zhen)主党(dang)发动大规(gui)模打击,尤其是进入黎巴嫩作战,那么(me)“抵抗轴(zhou)心”与以色列的矛盾将进一步恶(e)化。

来源|观(guan)察者(zhe)网

发布(bu)于:上海市
版权号:18172771662813
 
    以上就是本篇文章的全部内容了,欢迎阅览 !
     资讯      企业新闻      行情      企业黄页      同类资讯      首页      网站地图      返回首页 移动站 , 查看更多   
sitemapsitemap1sitemap2sitemap3sitemap4sitemap5sitemap6sitemap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