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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巍:我理想中的《马尔特手记》,读者,文艺,中译本
2024-07-18 02:01:29
张巍:我理想中的《马尔特手记》,读者,文艺,中译本

刚刚面世的上海文艺(yi)版《马尔特手记》(唐际明译,以下简(jian)称“文艺(yi)版”)是我见到的这部(bu)伟大小说(shuo)的第四个完整中译本(ben),它朝向我理想(xiang)中的《手记》又迈进了一步。

此(ci)前出(chu)版的三个译本(ben),我所收藏的分别是上海译文出(chu)版社《马尔特手记》(“译文经典”系列,2011年,曹(cao)元勇译,以下简(jian)称“译文版”),四川人民出(chu)版社《布里格手记》(2021年,林克译,以下简(jian)称“川民版”),华(hua)东师范(fan)大学出(chu)版社《注疏(shu)版布里格手记》(2022年,陈早译、注、疏(shu),以下简(jian)称“华(hua)师大版”)。《手记》多个中译本(ben)的出(chu)版,不单(dan)单(dan)关乎译文质量和风格,而且同样重要的,还涉及书籍艺(yi)术的方方面面。我这里要评论的,正是“书”本(ben)身,也就是作为一件小小艺(yi)术品的书籍。语言的转换,是译者(zhe)的任务,此(ci)处暂不评论(以后有(you)机会另撰一文),而其(qi)余的工作,无论德(de)文原本(ben),还是中译本(ben)或其(qi)它语种的译本(ben),对于《手记》都是一样。

上海文艺(yi)版《马尔特手记》

四川人民出(chu)版社版本(ben)

华(hua)东师范(fan)大学出(chu)版社版本(ben)

上海译文出(chu)版社版本(ben)

《手记》由71段(duan)长短不一的断章组成(cheng),按照一定的顺序排列,但这个顺序,却只是大致(zhi)如此(ci),并不固定,所以读者(zhe)既可(ke)以按顺序,也可(ke)以跳出(chu)顺序来阅读,而此(ci)时文本(ben)便有(you)如一个万(wan)花筒,能够拼合出(chu)各种不同的丰(feng)富涵义。那么,如何从排版上来体现这一特点呢?《手记》的原文只用了空(kong)行来表明另一个断章的开始(shi),出(chu)版者(zhe)为读者(zhe)的便利计,往(wang)往(wang)会用阿拉伯数(shu)字来标注顺序。问题是,数(shu)字要醒目到何种程度?除(chu)最新的“文艺(yi)版”,其(qi)它三个译本(ben)都用偌大的数(shu)字标识每一个断章的开始(shi),“川民版”和“华(hua)师大版”甚至让数(shu)字标识的每一个断章新起一页,整个的《手记》不再具有(you)连续(xu)性,而是一段(duan)段(duan)被(bei)数(shu)字分开的篇章(顺便一提,“译文版”还赫(he)然(ran)出(chu)现了“第一部(bu)”和“第二部(bu)”的字样,这是原作所没有(you)也不可(ke)能有(you)的分割)。相比之下,“文艺(yi)版”也保留(liu)了节(jie)数(shu),却将小小的数(shu)字放在(zai)页边(bian),尽最大可(ke)能地(di)边(bian)缘化它的存在(zai),同时又能给读者(zhe)以需要的指引。此(ci)外,尤其(qi)重要的是,“文艺(yi)版”的每一页都在(zai)页脚给出(chu)了节(jie)号,让读者(zhe)随(sui)意(yi)翻开任何一段(duan)去阅读,都能知晓自己所处的位置,这一细节(jie)上的精致(zhi)之处,其(qi)它三个译本(ben)都付诸阙如,值得今后的出(chu)版者(zhe)效仿。

排版的另一个重要选择是字体和黑(hei)度。如今出(chu)版的纸质书字体之纤弱单(dan)薄(bao)和黑(hei)度之寡淡不足(zu),已(yi)广受诟病,大大损害了纸质书的阅读体验。对于像《手记》那样呕心沥血的写作而言,每一个字都应当是珠圆玉(yu)润(run)又入“纸”三分的。这方面,“文艺(yi)版”也出(chu)类拔(ba)萃。它选择的字体比其(qi)它三个译本(ben)都更有(you)想(xiang)法和说(shuo)服力,黑(hei)度也有(you)所增加,若能再进一步,黑(hei)到入“纸”三分的程度,就更完美了。

上海文艺(yi)版《马尔特手记》内文

从内文再来看外观。“文艺(yi)版”是32开的平装本(ben),接近于口(kou)袋(dai)本(ben),且用纸和装订精良(liang),一册在(zai)手,轻(qing)盈舒爽(shuang),比之于“译文版”的小精装本(ben)、“川民版”的大开平装本(ben)、“华(hua)师大版”的厚(hou)重精装本(ben),都更适合携带阅读。“文艺(yi)版”的封面为了与(yu)同一系列(“艺(yi)文志:心爱的作家”)已(yi)出(chu)的两种保持一致(zhi),采用了护封的形(xing)式(这是眼下国内非常(chang)流行的做法,但我认为有(you)叠床架屋和妨碍(ai)阅读之嫌,不适合平装本(ben)),护封的设计也与(yu)其(qi)它两种雷同,但内封却借用了塞尚(shang)的画作,与(yu)里尔克的艺(yi)术世界颇为契(qi)合。另三个译本(ben)中的两个,“译文版”和“川民版”都为了迁(qian)就各自所属的系列,而无所谓封面设计;“华(hua)师大版”的封面,据译者(zhe)“后记”所云,设计为“用泛黄的、象牙(ya)色皮面装订的本(ben)子,并虚化里尔克的一页手稿(gao)作为背景图(tu)案”。用心虽说(shuo)良(liang)苦,可(ke)实际效果无法令人称赏,或者(zhe)说(shuo),一册在(zai)手,倒是有(you)一种沉重而又陈年的二手书感觉。

上海文艺(yi)版内封

华(hua)东师范(fan)大学版内文

四川人民出(chu)版社版本(ben)内文

“华(hua)师大版”之所以厚(hou)重,是因为它的定位有(you)别于其(qi)它三种,属于“学术研究类”,除(chu)了小说(shuo)正文,还有(you)“参考”和“解读”,大量的附录和研究史方面的文字(篇幅上远远超过(guo)正文),而且每一段(duan)正文都被(bei)“参考”和“解读”分隔开来。虽然(ran)设计师为“兼顾读者(zhe)的阅读体验”,用绿底白字的方式来突出(chu)正文,但效果堪忧。其(qi)它三个译本(ben)都属于“文学名著类”,有(you)着相似(si)的读者(zhe)群定位。那么,究竟应该包含多少正文以外的内容,帮助读者(zhe)理解这部(bu)小说(shuo)呢?除(chu)了常(chang)见的译者(zhe)序或后记,“译文版”和“川民版”都包含附录,提供与(yu)《手记》相关的里尔克书信或诗歌(ge)的译文,“川民版”还收入一篇长篇(已(yi)经过(guo)删节(jie))的“德(de)文版编(bian)后记”。此(ci)外,正文之下,这三个译本(ben)也都有(you)不少脚注,为读者(zhe)及时释(shi)疑解惑。可(ke)是,这些内容真的必要吗?读者(zhe)若亟(ji)需了解某个陌生的人名地(di)名,自己就能方便地(di)去查找;况且,译者(zhe)应该告诉(su)读者(zhe)的信息,究竟以多少为度?更重要的是,读者(zhe)的阅读体验难道不会受到这些额外信息的干扰,被(bei)一次次地(di)割裂,而不是被(bei)加强?这方面,“文艺(yi)版”做到了最大的克制,除(chu)了一篇“导读”,正文几乎没有(you)添加任何译注,最大限度地(di)保证了正文的疏(shu)朗和明净,让读者(zhe)沉浸(jin)于自己的阅读体验。不过(guo),只有(you)“华(hua)师大版”译出(chu)的《手记》开篇及结尾的初稿(gao)和二稿(gao),我认为对于理解原作很有(you)帮助,“文艺(yi)版”若再版,可(ke)考虑收入。

以上我之所以从“书”本(ben)身评论《手记》,是缘于一个萦(ying)绕脑海多年的问题:对一位作者(zhe)而言,他正在(zai)写作的这本(ben)书与(yu)最后出(chu)版的那本(ben)书,也就是他理想(xiang)中的书籍与(yu)现实中被(bei)制作出(chu)来的书籍,形(xing)态上会存在(zai)多大的距(ju)离?这个距(ju)离可(ke)以非常(chang)之大,以至于出(chu)版的书与(yu)他想(xiang)象的书几乎背道而驰(chi),让他感到陌生与(yu)嫌恶。可(ke)他对此(ci)莫之奈何,唯(wei)有(you)依靠他的出(chu)版者(zhe),他才能实现或被(bei)迫粉碎他的理想(xiang)之书。

《手记》的主人公马尔特正是这样一位写作者(zhe)。他在(zai)巴黎市中心的五层楼上不停地(di)写作,当他把(ba)这些手记写完,按顺序编(bian)排成(cheng)册,他会怎(zen)样想(xiang)象那本(ben)理想(xiang)中的书籍?我猜想(xiang),它应当让读者(zhe)的阅读体验靠近他的写作体验,偶(ou)尔甚至还能让读者(zhe)“移(yi)情”进入他的写作体验,像他那样去淬炼印象、回忆童年、讲述故(gu)事。因为要真正读懂《手记》,不能停留(liu)于被(bei)动的接受状态,而要为转捩的时刻做着准(zhun)备,从被(bei)动的阅读反转到马尔特独特的写作体验。

这是千篇一律的电子书无法提供的独特的阅读体验,也是我一直期待那件小小的艺(yi)术品——理想(xiang)中的《手记》——能为我们带来的阅读体验。对一位敬业的出(chu)版者(zhe)来说(shuo),目标一定是去无限地(di)接近它,帮助马尔特实现他理想(xiang)中的《手记》。

发布于:上海市
版权号:18172771662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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