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魔幻了！
人称“地表最强指数”的印度孟买SENSEX，昨天刚(gang)刚(gang)创新高，今(jin)天突然就暴跌(die)5.74%，盘(pan)中(zhong)跌(die)幅一(yi)度超过8%!
同时，印度10年期(qi)国债收益率涨至(zhi)7.04%，美元兑卢比一(yi)度突破83.5……
股债汇(hui)三杀！
究竟发生了什(shi)么？
目(mu)前的主流看法是，莫迪得票的领先优势远远不及预期(qi)。
根据最新的计票结果，印度人民院共(gong)543个席(xi)位(wei)，印度人民党（BJP）只在287个席(xi)位(wei)处于领先，不仅远低于竞选口号(hao)的400个，还远不如(ru)2019年的351个。
只有压倒性的优势，才(cai)能更确认“莫迪模式”的政策连(lian)续性，才(cai)能确保印度的大规模基建热(re)潮(chao)将会(hui)持续……
这种说法当然是有道理的，但并不能解释(shi)全部(bu)。
除此之外，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任何事(shi)情都(dou)有代价，这些年印度经济的崛(jue)起也必然如(ru)此。
但此时此刻，如(ru)果这些代价不再愿意成为(wei)代价了，该怎么办？
在这样一(yi)个关键时点，“印度崛(jue)起”的野望会(hui)否半路夭(wai)折？
01
崛(jue)起的代价
为(wei)什(shi)么莫迪的优势远远不及预期(qi)？
至(zhi)少从表面(mian)上看，是因为(wei)投票率下降。
这几年，印度大选的投票率一(yi)直在持续下降。2019年还有67.4%，2023年就降到了65.7%。
今(jin)年，当地媒体(ti)观测，目(mu)前两个阶段的投票率，至(zhi)少又下降了3%。
为(wei)什(shi)么投票的人变少了？
天气太热(re)可能是原因之一(yi)，但肯定不是最重要的。
为(wei)什(shi)么投票的人少了，莫迪的优势就变小了？
归根结底，我们得回到“莫迪模式”本身。
众所周知，莫迪所在的BJP是个具有浓厚宗教色彩的政党。
他(ta)们了抛弃曾经国大党团结穆斯林的做法，反其(qi)道而行之，大搞民族主义，宗旨是：印度是印度教的印度，不是印度人的印度。
这是莫迪的基本盘(pan)，只有这样才(cai)能进一(yi)步贴(tie)近“神权政治”，把12亿信徒牢(lao)牢(lao)绑(bang)在自己的战车上。
怎么才(cai)能让他(ta)们主动上车呢？
愚民没有自己的思想，你得带头(tou)唱响主旋(xuan)律：让印度重新伟大。
2014年，莫迪刚(gang)上台(tai)时，印度是全球第(di)十大经济体(ti)；到2021年，它就超越了曾经的主人英国，成为(wei)第(di)五(wu)大经济体(ti)。
再根据摩根士(shi)丹利预测，到2027年，印度经济将超越德(de)国和日本，仅次于中(zhong)美。
这个成绩无疑是非常傲人的。
为(wei)了庆贺成功，去年8月，莫迪在印度建国76周年庆典上，定下“Amrit Kaal”目(mu)标，大概意思是黄金(jin)年代。
他(ta)说，到2047年，也就建国100年的那一(yi)年，印度要成为(wei)一(yi)个发达国家。
“这是个宏伟的决心，我们要用所有的力量去实现它。”
他(ta)鼓励所有20-25岁的青年，在接(jie)下来二十多年人生的黄金(jin)岁月中(zhong)，实现“印度梦”。
随后，莫迪还提议把国名“India”改成“Bharat”，进一(yi)步增强国民荣誉感。
对印度而言，如(ru)今(jin)正是激情燃烧(shao)的岁月。
但在宏大叙事(shi)之下，作为(wei)螺丝钉的一(yi)个个小人物，他(ta)们的故事(shi)并不一(yi)定那么动听。
最近，据《21世纪资(zi)本论》作者托马斯皮凯蒂等人组织的“世界不平等实验室”报告：
以印度现代资(zi)产阶级为(wei)首的‘亿万富翁统(tong)治’，比在英国殖民时期(qi)更不平等，这是有史以来的最高水平。
光看描述(shu)就知道多严重了：比被(bei)殖民时更不平等。
上世纪30年代，作为(wei)“日不落帝国皇冠上的明珠(zhu)”，印度最富有的1%人口，收入(ru)占比是20%。
1947年独立时，这个值降到12.5%（有人润了）；1982年，在甘地政府的领导下，比例进一(yi)步下降到6%。
1991年，实行经济自由(you)化后，情况开始反转；到2014年莫迪刚(gang)上台(tai)时，这个数字又回到20%。
当年，莫迪承诺，将增加(jia)1亿个制造业岗(gang)位(wei)，增加(jia)底层人收入(ru)，缓解贫(pin)富差距继续扩大。
结果是什(shi)么？
虽然全世界都(dou)在吹印度制造，但印度制造业岗(gang)位(wei)反而减少了2400万个，制造业占GDP的比重，也越来越低。
出口规模与只有1亿人口的越南差不多，年年都(dou)是贸易(yi)逆差。
到2023年，前1%人的收入(ru)占比，居(ju)然达到前所未有的22.6%，财富占有比例更是超过40%。
根据《2024年胡润全球富豪榜》：2023年印度亿万富豪人数达到271人，比2022年新增84人。
2014-2023年，印度亿万富豪的净资(zi)产增长(chang)了超过300%，是同期(qi)国民收入(ru)增长(chang)的10倍。
与之相对的，全国90%人口的收入(ru)都(dou)没有达到人均GDP，后50%人口的收入(ru)占比从23%迅速下滑至(zhi)15%。
3.07亿人吃不饱(bao)饭(fan)，2.24亿人受到长(chang)期(qi)饥饿影响。
很明显，贫(pin)富差距问题不仅没有缓解，反而加(jia)速了。
为(wei)什(shi)么会(hui)这样？
不可否认，莫迪时代的许多政策，比如(ru)加(jia)大对基建的投入(ru)、大力扶持制造业等等，战略上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总体(ti)来看，效果也是非常之好。
但在具体(ti)执行上，并不是对每个人都(dou)友好。
比如(ru)2016年，为(wei)了反洗钱、反贪腐，政府推行“非货币化”，一(yi)夜之间突然宣布废止500卢比和1000卢比纸币，只留(liu)下了极短的兑换窗口。
搞得大量民众在银行排队换钱，市场上大额纸币匮(gui)乏，中(zhong)小企业主经营困难。
相反，本该被(bei)政策打压的达官贵人，因为(wei)多元化的资(zi)产储(chu)备幸免于难。
又比如(ru)2020年那会(hui)，为(wei)了防止病毒蔓延，直接(jie)在全国大范围(wei)实施封锁，导致数千万工人突然失(shi)业，大量小企业运转瘫痪。
……
很多出发点很好的政策，最后却起到相反的效果，这挺(ting)矛盾的。
而更矛盾的，还远不止于此。
02
最大的矛盾
今(jin)年3月，印度首富穆克什(shi)·安巴尼的小儿子，举办了一(yi)场“世纪订婚派对”。
比尔盖(gai)茨、扎克伯格(ge)、川普长(chang)女(nu)伊万卡、不丹国王……来宾不是政商名流、就是大牌明星。
当地媒体(ti)统(tong)计，这场派对总共(gong)花费了1.2亿美元。
与之形(xing)成鲜明对比的是，在孟买最大的贫(pin)民窟——达维拉，平均1450人共(gong)用一(yi)个厕所。
当地有一(yi)句(ju)流行语十分好地诠释(shi)了这些现象：奔驰大卖，摩托车却卖不动。
只能说，得亏这是在印度。
印度本土宗教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极大消弭了底层人面(mian)对巨大贫(pin)富差距的不满情绪。
虔诚的贱民无论遭到婆罗门怎样的虐待，都(dou)不会(hui)产生一(yi)丝一(yi)毫地反抗之心。
不是因为(wei)压迫不够残忍，而是因为(wei)宗教告知贱民，苦难是神对自己的今(jin)世考验，是天意。
这些教条，不仅能维持社(she)会(hui)稳定，也是如(ru)今(jin)印度这个国家形(xing)态的立身之本。
只有宗教，才(cai)能把一(yi)百多个语言不通的民族维系在一(yi)起。
客观来讲，基于印度教意思形(xing)态的印度人民党，它之所以能崛(jue)起，最大的原因，不是莫迪这位(wei)政治家有多么高超的手段。
这是历史的选择(ze)。
作为(wei)一(yi)个必须依靠印度教维系认同的国家，印度不可能真正抗拒印度教。
但历史也是在不断前进的。
无论莫迪政府推进现代化改革的决心有多大，都(dou)必须面(mian)对一(yi)个问题：现代化必然会(hui)削弱或扭(niu)曲宗教认同感。
简(jian)单来说，改革越成功，印度人民党的立身之本越是遭到削弱。
这同样是历史的选择(ze)。
现代化，指的不只是经济跃飞，更是高等教育广泛推行。
现在印度仍有2.8亿文(wen)盲，占全球37%，这是国内(nei)许多人嘲笑印度的点。
但你要想想，就像在90年代，我国的文(wen)盲率也曾高达15.9%，他(ta)们大多是出生于建国前的老人，因为(wei)客观条件，没受过什(shi)么教育。
印度其(qi)实也一(yi)样，他(ta)们的文(wen)盲大多数也是老人。
这些年，印度一(yi)直在大力普及教育。
自从喊(han)出“免费”教育的口号(hao)后，印度大学数量一(yi)路飙(biao)升，目(mu)前已经达到8410所，比美国还多2000多所。
等到真正受过高等教育的这代人，成为(wei)社(she)会(hui)的中(zhong)流砥(di)柱，才(cai)是印度的人口红利真正爆发的时候。
也是真正开始现代化的时候。
更关键的是什(shi)么呢？
很多人都(dou)觉得印度人很懒，素质远远无法与勤(qin)劳的中(zhong)国工人相比，制造业转移到印度肯定不得善终……
难道国际巨头(tou)们，都(dou)是傻子？
根据劳动力管(guan)理解决方案公司(si)ADP Research Institute的调查数据：印度工人每周无薪加(jia)班的时间高达10小时39分钟，比中(zhong)国的7个半小时还多42%。
与很多国人的刻板印象相反，印度打工人不仅不懒，还是全世界最勤(qin)劳的。
印度的宗教氛围(wei)让底层人绝望，但在绝境中(zhong)，人的求生欲望才(cai)是最强烈(lie)的。
神说，贱民不能祭(ji)祀、不能做官、不能经商、不能……
但神从没有说过，贱民不能当程序员，不能当网红，不能拍电影……
当外人不遗余力挖掘印度笑话时，这里正在加(jia)速迈入(ru)现代化。
比如(ru)班加(jia)罗尔，它是印度IT产业和经济高歌猛进的一(yi)个精华镜像，大概相当于中(zhong)国的深圳。
自从开放市场后，印度不仅降低税率，还耗巨资(zi)建立24小时供(gong)应水电的软件园，吸(xi)引外资(zi)过来建厂。
同时，印度政府还出台(tai)“印度创业 - Start up”计划，给予创业公司(si)各(ge)项优惠(hui)，降低成本。
N多看见商机(ji)的程序员纷纷下海，像点过年点炮仗一(yi)样遍(bian)地开花：至(zhi)今(jin)，整个印度已有近十万家创业公司(si)。
按(an)安全机(ji)器人公司(si)Hacklab.in的CEO Vikram Rastogi的说法：现在的印度，只要你有想法、有点子就能成功，因为(wei)这就是一(yi)块财富处女(nu)地。
今(jin)天的印度人，与十年、二十年前的那一(yi)批(pi)中(zhong)国人，有些类似。
他(ta)们确实感受到了财富增长(chang)，部(bu)分吃到了时代红利的幸运儿，甚至(zhi)打破了数千年的桎梏，实现阶级上的跃迁。
这种爽，比脱贫(pin)更强烈(lie)。
大一(yi)点的，首相莫迪、首富阿达尼，都(dou)是低种姓(xing)出身；小一(yi)点的，在新兴(xing)行业功成名就的小伙子，也能和高种姓(xing)女(nu)神组成家庭。
在以前，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shi)情。但今(jin)时今(jin)日，却已经很平常。
但穷(qiong)与富，永(yong)远是相对的；有人成功，必然有人失(shi)败(bai)。
在资(zi)本积累阶段，市场经济发展必然会(hui)导致贫(pin)富差距扩大，发展越快这个进程也必然越快。
不论是现在的印度，还是过去的中(zhong)国，其(qi)实大同小异。
曾经，唯一(yi)的区别在于：中(zhong)国人怼(dui)天怼(dui)地，印度人逆来顺受。
但现在，当越来越多印度人开启“民智”，越来越多受到高等教育，再加(jia)上互联网的裂变效应，即便是虔诚的信徒，心灵也早(zao)就被(bei)“污染”了。
总而言之，莫迪政府提倡的印度教主义，是维系印度国家统(tong)一(yi)，动员大众的不二选择(ze)。
但他(ta)近10年的现代化改革，无论是主动还是被(bei)动的，本质上就是在摧(cui)毁婆罗门、刹帝利等高种姓(xing)人群的经济优势。
同时，高等教育的普及，虽然创造了人才(cai)大爆发，但同样对古老的意识形(xing)态造成了冲击。
这本就是个自相矛盾的过程。
过去，人们只会(hui)逆来顺受，一(yi)切都(dou)奉献给神。
现在，他(ta)们开始懂得为(wei)自己思考了。
对一(yi)个严重依赖精神枷锁而存在的国家，尤其(qi)它还是一(yi)个皿煮国家，这究竟是不是好事(shi)呢？
03
尾(wei)声
最后，再聊一(yi)下宗教。
印度的历史，其(qi)实就是一(yi)部(bu)被(bei)各(ge)种外族奴役的历史。
雅利安人、波斯人、突厥人、蒙古人、英国人，不论谁(shui)来，印度人都(dou)是秒跪。
但奇怪的是，不论被(bei)征服多少次，印度本土宗教总是生生不息。
比如(ru)最近的两段历史，印度被(bei)信仰(yang)伊斯兰教的德(de)里苏丹国、莫卧儿王朝(chao)先后统(tong)治600年，又被(bei)信仰(yang)基督教的英国人统(tong)治100年。
但时至(zhi)今(jin)日，印度本土的十几亿人，信仰(yang)的基本仍是本土宗教。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想过，这是为(wei)什(shi)么？
主要有三点原因：
一(yi)，印度人的民族性格(ge)其(qi)实非常高傲。
印度人的宗教起源非常早(zao)，无论是最早(zao)的婆罗门教还是2000年前诞生的佛教，都(dou)在非常久远的时间尺度上洗涤着印度人的民族思维。
二，辩经。
印度历史上的宗教能人太多了，留(liu)下了很多著作，导致印度人特别喜欢辩经。
这种辩经习惯是一(yi)神宗教不具备的，无论是犹太教、基督教还是伊斯兰教，都(dou)只信奉一(yi)本经书。
简(jian)单来说，没人吵架吵得过印度人。
三，世俗权力。
以婆罗门教为(wei)主的印度宗教，是高度世俗化的，与政权深度绑(bang)定。
更关键的是什(shi)么？
印度是分散土邦(bang)的统(tong)称，从来没有形(xing)成统(tong)一(yi)的中(zhong)央(yang)集权。你除非把所有土邦(bang)全灭了，不然不可能消灭他(ta)们的宗教。
这是印度文(wen)明的韧性所在，同时更是印度人最大的悲哀(ai)。
早(zao)在2014年刚(gang)上台(tai)的时候，为(wei)了推进制造业，莫迪就先后推出《征地法》、《劳工法》，动作不断。
结果正如(ru)上文(wen)所说，到2023年，印度制造业增加(jia)值占GDP比重始终在15%上下徘徊。
不是政策不好，不是大环境不好，只是地方上各(ge)邦(bang)之间利益错综复杂，土地问题严重，武装组织横行，阶级问题严重......
补贴(tie)也好，投资(zi)也罢，莫迪开启印钞机(ji)，聊起这些宏大叙事(shi)，所有人都(dou)要问一(yi)个问题：这笔钱经过各(ge)级大人层层盘(pan)剥，落到自己手中(zhong)能有多少？
无论印度经济走得多漂亮(liang)，终究只是少数人的狂欢。
众生皆苦。
众生本不应该这么苦。（全文(wen)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