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wang) 杨蓉】日前，嫦娥六号顺利完成，以(yi)及后续的，约2千克珍贵月壤不日将从38万公里外被带回地球。
香港(gang)《南华早报》6月18日说，可以(yi)预(yu)见的是，对(dui)嫦娥六号月壤样品的研究将诞生大量“历史性成果”。鉴于此(ci)，学(xue)界越来越多声(sheng)音加入辩论：相关论文该在国内还是国外期刊发表？用中文写还是英文？
报道介绍，在中国科学(xue)界，一直(zhi)存在着这样一种观念：用英文发表论文不仅是一种学(xue)术交流方式，也是研究成果获得国际(ji)认可的渠道；使用中文进(jin)行学(xue)术写作则仍被视作“禁忌”，近乎在名为“国际(ji)认可度(du)”的祭坛上的“无声(sheng)牺牲”。
嫦娥六号着陆器降落相机拍摄影像图（国家航天局）
2020年，嫦娥五号在月球正面“取壤”，是人类时隔44年再次获得月球样品。其首批研究成果于2021年10月发布(bu)，在着陆区火山活动时代、源区性质等方面获得颠(dian)覆性认识(shi)，相关研究成果在美国《科学(xue)》和英国《自然(ran)》杂志上共(gong)发表四篇论文，在国际(ji)学(xue)术界引起巨大反响。
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科学(xue)出版社编辑说：“我们当然(ran)希望我国的一些突破性科技成果能够出现在中国的顶(ding)级期刊上，从而扩大我们的影响力。”科学(xue)出版社隶属于中国科学(xue)院，众多院士(shi)和知名科学(xue)家的重要科研成果都是通过科学(xue)出版社的图书和期刊来发布(bu)，该社也被科技界誉(yu)为“科学(xue)家的出版社”。
其实，中文科技期刊也曾经有过一段辉煌岁月。1977年，中国本土科研体系所培(pei)养的获诺贝尔(er)科学(xue)奖第一人屠呦呦，正是在国内中文期刊《科学(xue)通报》上发表了她发现青蒿素(su)的论文。《南华早报》说，这份(fen)由中国科学(xue)院和国家自然(ran)科学(xue)基金(jin)委员会共(gong)同(tong)主办的期刊曾经发表过许多重大发现，但自上世纪90年代以(yi)来，却一直(zhi)缺乏高质量的投(tou)稿。
据《科学(xue)日报》报道，《科学(xue)通报》主编、中国疾控中心原主任、中国科学(xue)院院士(shi)高福2018年也曾在香山科学(xue)会议上坦承，从屠呦呦的青蒿素(su)到袁隆平的“水稻的雄性不孕性”、赵忠贤的“高温铁基超导”，这些重大学(xue)术成果都是发表在中文科技期刊上而被世界认可的，“但是，近30年来我国重要科研成果基本都是首发于国外期刊”。
《南华早报》认为，许多中国研究人员都认识(shi)到用母语写作的重要性或必要性，但在实际(ji)操(cao)作上面临困难。
报道提到，曾经牛顿的《数学(xue)原理》是用拉丁文写成的，爱因斯坦第一篇有影响力的论文是用德(de)文写就的，玛丽(li)·居里亦用法文发表了自己的著作。但自上世纪中叶以(yi)来，全球科学(xue)界发生了转变。世界上只有大约18%的人口讲(jiang)英语，但如今全球大约有高达(da)98%的科学(xue)研究都是用英语发表的。
在中国细胞及发育生物学(xue)家、中国科学(xue)院院士(shi)、《中国科学(xue)》和《科学(xue)通报》编委会原总主编朱作言(yan)看来，在国内学(xue)术评价体系影响下，科研人员更倾(qing)向(xiang)于发表英文论文，这在一定(ding)程度(du)上导致中国缺乏国际(ji)学(xue)术影响力。
中国有超过4800种科技期刊，数量上位居世界第二。但用朱作言(yan)院士(shi)2010年的话说：“中国科技期刊多而不强，优秀稿源外流严(yan)重，我国科技期刊远远不能为我国的科研成果提供有竞争力的交流和展示(shi)平台。”
2008年至2018年，我国高水平的论文在国外发表的情况（邬书林）
2019年底，教育部科技发展中心原主任、核心期刊《中国科技论文》主编李志民亦在媒体撰文批评，国内学(xue)术评价机制的“SCI崇拜”某种程度(du)上“带偏”了中国科研。他(ta)指(zhi)出，在引进(jin)SCI之初，这一量化指(zhi)标的评价方法确实起到了积极作用，但在过去一段时间SCI被“异(yi)化”甚至“神化”，使得大部分科研人员将科研目的从解决(jue)问题演化为发表SCI论文，成为科研领域的大问题。
《南华早报》也提到，在国内评估体系下，研究人员在知名英文期刊上发表文章往往会带来回报。就个人而言(yan)，研究人员有很多务实的理由和动力去追逐(zhu)这一点。除(chu)了晋(jin)升机会和学(xue)术荣誉(yu)外，还有名声(sheng)，海外科学(xue)界的认可往往会吸引媒体和公众的广泛关注。
报道举例说，南京中医药(yao)大学(xue)朱家鹏教授团队上月以(yi)第一完成单位身份(fen)在《自然(ran)》发表研究成果，这是该校70年来第一篇《自然(ran)》论文，朱家鹏因此(ci)获得学(xue)校颁发的“人才突出贡献奖”和100万元经费奖励，一度(du)引发争议。朱家鹏近日接受媒体访问时则透露，大约10年前，他(ta)就是因为没有高水平一作论文，被20多所大学(xue)拒(ju)之门外，辗转才在现在供职的学(xue)校遇见“伯乐”。
《中国科学(xue)报》11日报道说，在事件(jian)当事人朱家鹏看来，这两厢对(dui)比更像是一个玩笑。“对(dui)当下的科研人员而言(yan)，论文有时就是个摆(bai)不脱的魔咒——你看，对(dui)我来说，苦(ku)也是论文、愁(chou)也是论文，欣喜也是论文，被‘喷’也还是论文。 ”
至于嫦娥六号月壤样品研究成果应当怎么发、在哪发，中国天体物理学(xue)家、中国科学(xue)院国家天文台创新团组首席研究员邓李才认为，“嫦娥工程”等国家任务的研究成果应优先在国内期刊上发表。
邓李才是国家大科学(xue)工程郭(guo)守敬望远镜（LAMOST）银河系结构巡天科学(xue)工作组主任，负责组织(zhi)LAMOST银河系恒星巡天的科学(xue)计(ji)划工作。他(ta)说，他(ta)坚持认为，LAMOST的首批研究成果应在国内期刊上发表。“这首先可以(yi)突出这些独立的前沿重大科学(xue)项目的民族性，也有助于提升国内学(xue)术期刊的国际(ji)影响力。”
但他(ta)补充，研究嫦娥六号月球样品的科学(xue)家们可以(yi)考虑投(tou)稿给国内英文期刊，因为英语已经成为国际(ji)科学(xue)界的通用语言(yan)，应该作为一种交流媒介，这与政治无关。邓李才表示(shi)，其团队在国家天文台下属英文学(xue)术期刊《天文学(xue)与天体物理学(xue)研究》（RAA）上发表的所有关于LAMOST计(ji)划的预(yu)研文章都进(jin)入了国际(ji)高引论文排行榜(bang)。
中国社会科学(xue)院研究员朱锐(rui)（音）则告诉《南华早报》，他(ta)喜欢(huan)在中文期刊上发表文章，部分原因是中国社会科学(xue)院鼓(gu)励这一做法。他(ta)认为，只要科学(xue)界保持实质性的交流，在撰写学(xue)术论文时使用自己的语言(yan)并不是障碍。
李志民2019年底曾呼吁，受国家科研经费资助的研究成果首先应该在国内发表。他(ta)写道：“中国科研人员用中文发表论文是责任也是义(yi)务……让国人能看懂才能提高国民科学(xue)素(su)养，提高国家的竞争力。”此(ci)外，也有声(sheng)音补充，“把论文写在祖(zu)国的大地上”还意(yi)味着，要把研究重点放在解决(jue)中国发展的关键问题上，而非一律追随全球研究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