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zhe) 刘少华摄(she)

阿米尔汗（右）参加第三届“汉语桥”世界小学生(sheng)中文秀比赛并获(huo)得“最佳创意奖”后，与老师(shi)朱(zhu)翠梅(mei)合影。

采(cai)访对(dui)象(xiang)供图(tu)

7月2日，阿斯塔纳机场(chang)贵宾楼大(da)厅(ting)，中国和哈萨克斯坦国旗交替而立。10余名身着(zhe)白色衣(yi)衫(shan)、点缀有(you)红色纹饰和腰带(dai)的哈萨克斯坦少年，围成一个半(ban)圆形。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sheng)多么响亮。歌唱我们(men)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xiang)繁(fan)荣富强……”少年们(men)用中文演唱《歌唱祖国》，欢(huan)迎习近平主席到访。

这些少年中，有(you)一个就(jiu)是10岁(sui)的男孩阿米尔汗。

“那是我们(men)的阿米尔汗！”哈萨克斯坦国立欧亚大(da)学孔子学院教师(shi)朱(zhu)翠梅(mei)看着(zhe)手(shou)机上弹出的视频，一脸兴奋。

刚(gang)满10岁(sui)的阿米尔汗，学习中文已经3年。去(qu)年，他刚(gang)刚(gang)在“汉语桥”世界小学生(sheng)中文秀哈萨克斯坦赛区决赛中夺魁，代表哈萨克斯坦来到中国云南参加了“汉语桥”世界小学生(sheng)中文秀比赛并获(huo)得“最佳创意奖”。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在哈萨克斯坦，欧亚大(da)学孔子学院已经深耕中文教育、中国文化传播(bo)长达(da)17年，见证并推动着(zhe)“中文热”“中国文化热”在哈萨克斯坦持续升温。近日，本报记者(zhe)走进这里，听孔子学院师(shi)生(sheng)讲(jiang)述发生(sheng)在这里的中国故事。

“学习中文的好地方”

“老师(shi)，您能帮我读一下吗(ma)？”位于孔子学院3楼的办公室里，丽扎·穆罕(han)默德(de)拿(na)来一段中文问朱(zhu)翠梅(mei)。这个欧亚大(da)学生(sheng)物(wu)技术专业的毕(bi)业生(sheng)，是一名中文爱好者(zhe)。

对(dui)于这样的场(chang)景，朱(zhu)翠梅(mei)已再熟(shu)悉不过。拿(na)过这段话来，她耐心地加上拼音，然后一字一句开始教。小屋里，很快传来师(shi)生(sheng)二人琅琅的读书声(sheng)。这个下午，这一段话，朱(zhu)翠梅(mei)教了一个多小时。即便面对(dui)的是成年学生(sheng)，她也只能用教儿童的方式，一点点纠正发音。

“一开始特别不习惯。”朱(zhu)翠梅(mei)告诉记者(zhe)，在到孔子学院教学之前，她是西安外国语大(da)学俄语系(xi)教师(shi)，“在国内我们(men)是用母语教大(da)学生(sheng)，而且作为老师(shi)只要把(ba)课讲(jiang)好就(jiu)行了，语言、文化、教具甚至场(chang)地装饰等都不是问题。”

但自从2017年11月来到哈萨克斯坦，朱(zhu)翠梅(mei)就(jiu)发现，什么都要自己做(zuo)。教室里的一切，都要大(da)家一点点积累起来。从展(zhan)板到课件，从课本到投影仪(yi)，从服装到宣(xuan)纸，几乎都是老师(shi)们(men)从西安背过来的，“老师(shi)们(men)每(mei)次从国内来这里，都要留点行李配额给学院。”

多年来，作为中方执行机构，西安外国语大(da)学先后派(pai)出多名中方院长、教师(shi)、志愿者(zhe)等前来，见证并推动了中文在阿斯塔纳甚至整个哈萨克斯坦日渐火热。

这背后，离不开老师(shi)们(men)对(dui)教学工作精益求精的态度。

“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

课堂上，中文教师(shi)张(zhang)晓菲拿(na)出了这个例子。她用类似(si)这样的例子告诉高级(ji)班(ban)的学生(sheng)们(men)，汉语是一门高语境的语言，理解它，需要在字面意思基础上理解语境、语气。“比如，这两句都隐藏着(zhe)责备、不满等情绪，这是理解汉语时很重要的一点。”

教学中，除了教授课本中的语言知识，她总是考虑到语言在具体生(sheng)活中的使用场(chang)景。她还举了个例子，教材(cai)上中国人打招(zhao)呼会说(shuo)“你好”，“但我总会在第一节(jie)课就(jiu)告诉学生(sheng)们(men)，中国人在生(sheng)活中真正说(shuo)‘你好’，往往是对(dui)初次见面或者(zhe)工作场(chang)合中认识的人，对(dui)亲人、朋友(you)等很熟(shu)悉的人，用‘你好’会有(you)些奇怪(guai)，反而应该是‘你吃了吗(ma)’‘你要去(qu)哪’。”

“教学质(zhi)量是我们(men)的生(sheng)命线。”欧亚大(da)学孔子学院中方院长杨雷对(dui)本报记者(zhe)说(shuo)，作为孔子学院，最重要的使命之一是要培养出优秀学员。

刚(gang)刚(gang)结束的上合组(zu)织峰会期间，孔子学院师(shi)生(sheng)100余人次作为志愿者(zhe)、访谈人、翻译等助力峰会成功。

在当地一个知名网站上，很多用户对(dui)欧亚大(da)学孔子学院进行了评价——“优秀的学院，他们(men)教得很有(you)趣”“学习中文的好地方”“学习汉语最好的地方”“找不到比这个更好的学习汉语的地方”……

“形成了一个中国文化圈”

“在孔子学院周围，已经形成了一个中国文化圈。”杨雷拉着(zhe)记者(zhe)走到窗前，一一指向(xiang)附近的建筑说(shuo)，“那里是一家中国超市，旁边是一家兰州拉面馆，再靠这边一点是新疆拉条子店。至于教中文的商业机构，就(jiu)这几年间，雨后春笋(sun)般又出现了8家。可以(yi)说(shuo)，现在我们(men)孔子学院周围遍布着(zhe)与中国有(you)关的一切。”

2023年11月，中哈两国关于互(hu)免签(qian)证的协定生(sheng)效后，杨雷感觉前来咨询中文学习的人更多了，“每(mei)天都在接电话”。扩张(zhang)的计划不得不开始实施，杨雷向(xiang)国内申(shen)请，今年9月再增派(pai)5位中文老师(shi)前来，又同欧亚大(da)学商议增加了半(ban)层楼的教学面积。

刚(gang)刚(gang)结束的这个学期，报名那天一下子来了300多人，但是只有(you)160个录取名额。“我们(men)只能给每(mei)个人发排号条，排队等着(zhe)叫号。”杨雷说(shuo)，排不上号的，得等下个学期再来。

孔子学院还成为中哈文化交流的桥梁。

自2019年起，孔子学院持续为陕西省中医医院、西安中医脑(nao)病(bing)医院在哈萨克斯坦开设中国传统医学中心提供助力，在合作方选择、法(fa)律咨询、场(chang)地租(zu)赁、文化活动开展(zhan)等各方面提供服务。2023年5月，这一中心成功开始营业，随后与孔子学院联合举办了多场(chang)中医讲(jiang)座、论坛、义诊等活动。

在孔子学院文化活动室桌(zhuo)面上，摆着(zhe)几本用哈萨克语翻译的中国书籍，《边城》《骆(luo)驼祥子》《长春真人西游记》《阴山汪古》等等。

这些，都是孔子学院哈方院长哈里班(ban)·恩特汗亲自翻译引进的。在哈萨克斯坦，孔子学院已经成为传播(bo)中国文化的重要平台(tai)。像(xiang)这样的工作，多年来一直持续进行着(zhe)。

哈里班(ban)·恩特汗告诉记者(zhe)，学院还与当地中小学开展(zhan)合作，为当地青少年学习中文和了解中国提供更多平台(tai)。他说(shuo)：“积极开展(zhan)文化合作，培养更多有(you)才华、有(you)理想的哈萨克斯坦青少年，有(you)助于传承和巩(gong)固哈中人民友(you)好情谊。”

桌(zhuo)子上，还摆着(zhe)一本《汉语教学课程(cheng)大(da)纲》，编订者(zhe)为朱(zhu)翠梅(mei)和杨雷。这个针对(dui)10-12年级(ji)的大(da)纲，是应当地中学邀(yao)请完成的。杨雷说(shuo)：“当时有(you)了这个大(da)纲，中学的汉语教学才步入了正轨。”

在公园里开中文班(ban)

此前已在海外从事了十多年汉语教学工作的张(zhang)晓菲，去(qu)年来到欧亚大(da)学孔子学院。哈萨克斯坦民众对(dui)于中文、中国文化的热情，让(rang)她印(yin)象(xiang)深刻。

比如，她在小区里跟(gen)哈国朋友(you)用汉语聊天时，一位老人主动来打招(zhao)呼，不但问了许(xu)多关于中国的问题，还记下了孔子学院的联系(xi)方式，打算送孙子、孙女去(qu)学习。再如，去(qu)年冬天女儿来看望她时，每(mei)天在游乐场(chang)被当地小朋友(you)围着(zhe)问很多关于中国的问题，“我没想到他们(men)还那么小，就(jiu)对(dui)中国有(you)那么多想了解的问题，那种压抑不住的好奇心，给我带(dai)来了强烈(lie)的冲击”。

“公园班(ban)”，说(shuo)出这个词的时候，杨雷有(you)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从事汉语教学多年，他没有(you)想到，有(you)一天自己会在公园教中文。

起因(yin)是，在阿斯塔纳有(you)一批中国武术爱好者(zhe)，他们(men)平日里在公园组(zu)织打太(tai)极、练功夫，有(you)时候也会来孔子学院表演。从功夫开始，他们(men)自然而然喜欢(huan)上了中国文化，就(jiu)邀(yao)请杨雷等老师(shi)加入他们(men)在公园的队伍。

就(jiu)这样，杨雷等老师(shi)和主动加入的志愿者(zhe)，免费(fei)去(qu)公园教起了汉语。对(dui)于传播(bo)汉语、传播(bo)中国文化的热爱，让(rang)他们(men)从2022年8月一直坚持到了现在。到了冬天，在零(ling)下40摄(she)氏度的阿斯塔纳，这群武术爱好者(zhe)还专门到孔子学院附近租(zu)了个房子，请老师(shi)们(men)前来。

除了公园班(ban)，这几年来，孔子学院老师(shi)们(men)还去(qu)社区，去(qu)老年大(da)学，应汉语爱好者(zhe)邀(yao)请前去(qu)讲(jiang)课，有(you)些甚至成了系(xi)列活动。这些，几乎全是义务劳动。

这并非偶(ou)然现象(xiang)。杨雷说(shuo)，在孔子学院工作这些年，在繁(fan)忙(mang)的课业之余，还要组(zu)织大(da)量文化活动，人员捉襟见肘，很多活动要靠志愿者(zhe)帮忙(mang)，其中有(you)从国内来的留学生(sheng)，有(you)当地中资企业的员工、家属等。有(you)位杨冬梅(mei)老师(shi)，已经坚持免费(fei)给公园班(ban)学员上课4个月之久。大(da)家不计报酬，一心希望能为海外汉语传播(bo)、文化传播(bo)做(zuo)些事情。

杨雷感慨(kai)，只要一听是孔子学院的活动，大(da)家就(jiu)来帮忙(mang)了。“我看到的是一群最有(you)情怀、最可爱的人。”

不断收获(huo)丰收的喜悦

对(dui)于欧亚大(da)学孔子学院的老师(shi)们(men)来说(shuo)，今年是个丰收的年份。从2021年至今，这所孔子学院的学生(sheng)已经连续4年在“汉语桥”哈萨克斯坦赛区决赛中夺冠，共拿(na)到5个冠军。

张(zhang)晓菲回忆，年初她作为带(dai)队老师(shi)带(dai)着(zhe)学生(sheng)们(men)前往哈萨克斯坦另一个城市阿拉木(mu)图(tu)参赛。学生(sheng)们(men)在小学生(sheng)组(zu)、中学生(sheng)组(zu)都获(huo)得了唯一的一等奖，在大(da)学生(sheng)组(zu)获(huo)得了二等奖。

今年16岁(sui)的爱丽，就(jiu)是其中的中学生(sheng)组(zu)冠军。她已经在孔子学院学习多年，还曾在小学生(sheng)组(zu)夺得过冠军。说(shuo)着(zhe)一口流利汉语的爱丽，今年作为志愿者(zhe)参与了上海合作组(zu)织峰会相关服务工作。多年学习汉语的经历，让(rang)爱丽对(dui)中国充满向(xiang)往。她告诉记者(zhe)，很希望能到中国读大(da)学，心目中理想的学校(xiao)是清华大(da)学。

朱(zhu)翠梅(mei)参与了每(mei)一个冠军的培养。一般来说(shuo)，孔子学院教师(shi)任期两年，朱(zhu)翠梅(mei)说(shuo)自己也很幸运，有(you)7年时间慢慢培养更多学生(sheng)，带(dai)他们(men)进入中文世界的大(da)门。

在高手(shou)如云的“汉语桥”比赛中，夺冠并不容易。朱(zhu)翠梅(mei)说(shuo)，每(mei)次都要费(fei)尽心思帮学生(sheng)们(men)做(zuo)准备。比如爱丽，虽然表达(da)很流畅，但在才艺表演上犯了难(nan)，于是杨雷和朱(zhu)翠梅(mei)一起，为她专门创作了一段以(yi)“一带(dai)一路”地名为主题的贯口。

“咱们(men)告别大(da)西安，出西门，经咸阳，礼泉、乾县到彬州，长武、泾(jing)川和平凉，会宁、榆中到兰州。还可出西安，杨凌(ling)、扶风到凤翔，华亭(ting)、定西到兰州，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huang)，兰州的拉面尝(chang)一尝(chang)……”比赛结束一个多月后，面对(dui)本报记者(zhe)，爱丽依然可以(yi)脱口而出。

寒暑易节(jie)，学生(sheng)们(men)来到孔子学院学习，然后离开。他们(men)跟(gen)孔子学院、跟(gen)中国之间，就(jiu)此结下了不解之缘。

学中文，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很多孔子学院学生(sheng)的人生(sheng)道路。比如，对(dui)于丽扎·穆罕(han)默德(de)来说(shuo)，学中文一开始只是个工作之余的爱好，但在孔子学院待久了，她决定去(qu)中国留学。她告诉记者(zhe)，自己已经申(shen)请了去(qu)西安交通大(da)学攻读研究生(sheng)学位。

过去(qu)7年时间，孔子学院换了8位教学秘书。之所以(yi)这么频繁(fan)，是因(yin)为这些教学秘书工作一两年后，中文达(da)到了相当水(shui)平，会选择去(qu)中国读书或者(zhe)直接去(qu)当地的中资企业工作。中文教育，直接改变了大(da)家的命运。

这些教学秘书，依然同孔子学院保持着(zhe)热络的联系(xi)。朱(zhu)翠梅(mei)掰着(zhe)手(shou)指算——阿依让(rang)从孔子学院离开后，到西安外国语大(da)学深造，随后回到哈萨克斯坦，在卡拉干达(da)的中资企业工作，顺便在卡拉干达(da)的孔子学院教书；卡米拉从孔子学院离开后，到位于北京的外交学院攻读硕士学位，今年正好毕(bi)业，一家三口顺带(dai)在中国旅游，家里的小孩都已经会几句汉语了；还有(you)阿依古丽，因(yin)为中文很好，如今在一家中资企业从事物(wu)流工作，享(xiang)受着(zhe)很好的工资待遇……

如今正在孔子学院做(zuo)教学秘书的是阿依娜。本报记者(zhe)采(cai)访当天，她正忙(mang)里忙(mang)外将学生(sheng)们(men)的画作打包，到外面做(zuo)一个小型展(zhan)览。曾经就(jiu)读于哈萨克斯坦卡拉干达(da)技术大(da)学中文专业的她，毕(bi)业后就(jiu)来到了这里工作。“我在工作中增进了对(dui)中国文化的了解，中文水(shui)平也有(you)所提升。”（本报记者(zhe) 刘少华）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24年07月12日 第 05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