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子政
时政评论员
和平共(gong)处五项原则的内容是：互相(xiang)尊重主权和领土(tu)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li)、和平共(gong)处。
这个(ge)原则的正式提出，是在1954年6月周恩来总(zong)理应邀(yao)访问印度和缅甸期间，至今已整整70周年。当时中国分别与两(liang)国发表联合声明，一致同意，不仅以此为(wei)指导建立和发展(zhan)相(xiang)互关系，并且共(gong)同倡议将其(qi)作为(wei)处理国际关系的基本原则。
历经新中国长达70年风风雨雨的外交实践，这五项原则不仅没有过时，而且历久(jiu)弥新，其(qi)意义不仅没有淡化，而且历久(jiu)弥深(shen)；其(qi)作用不仅没有削弱，而且历久(jiu)弥强。
这背后(hou)所包含(han)的深(shen)层原因(yin)，值得探讨。
出台背景
回顾历史，五项原则提出之初，与当时那(na)个(ge)特殊的历史时期紧密(mi)相(xiang)关，形格(ge)势禁之下，带有一定的过渡性(xing)。
1949年新中国成立前后(hou)，随着(zhe)人(ren)民革命的节节胜利(li)，新政权逐步形成了三大(da)外交方针，即“另(ling)起炉灶”“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一边倒”。
“另(ling)起炉灶”指的是新中国不会承认和继承南京国民党政府的外交关系，新的中外关系要在新的基础上经过谈判重新建立。1949年9月中国人(ren)民政治协商会议通过的《共(gong)同纲领》中规定：“凡与国民党反动派(pai)断绝关系、并对中华人(ren)民共(gong)和国采取(qu)友好态度的外国政府，中华人(ren)民共(gong)和国中央人(ren)民政府可(ke)在平等、互利(li)及互相(xiang)尊重领土(tu)主权的基础上，与之谈判，建立外交关系。”
1950年1月北京市军事管制委(wei)员会发布布告（左），收回美国、法(fa)国（右）、荷兰在北京兵营(ying)的地产，这是中国人(ren)民取(qu)消帝国主义在华特权的措施之一
“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专指那(na)些侵略过中国并在中国享(xiang)有特权和影响的帝国主义国家。正如(ru)1949年3月毛泽东在中共(gong)七届(jie)二中全会上所说：“我们(men)是愿意按照平等原则同一切国家建立外交关系的，但是从来敌视中国人(ren)民的帝国主义，决不能很快地就以平等的态度对待(dai)我们(men)，只要一天它们(men)不改变敌视的态度，我们(men)就一天不给帝国主义国家在中国以合法(fa)的地位(wei)。”
“一边倒”，指的是中国加入以苏联为(wei)首的社(she)会主义阵营(ying)。正如(ru)1949年6月毛泽东在《论人(ren)民民主专政》中所说：“我们(men)在国际上是属(shu)于(yu)以苏联为(wei)首的反帝国主义战线一方面的，真正的友谊(yi)的援助只能向这一方面去找，而不能向帝国主义战线一方面去找。”
三大(da)外交方针的提出，带有明确的目的性(xing)和过渡性(xing)，就是尽快打开新中国的外交局面。但即使如(ru)此，其(qi)中也贯穿(chuan)了一个(ge)不可(ke)动摇的重要原则，即平等原则。
平等原则之所以不可(ke)动摇，是因(yin)为(wei)这个(ge)原则本身就构成了中国民主革命的宗旨和目的。正如(ru)孙中山(shan)先(xian)生(sheng)遗志(zhi)中所表达的，“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其(qi)目的在求中国之自由平等。积四十年之经验深(shen)知欲达到(dao)此目的，必须唤起民众及联合世界上以平等待(dai)我之民族，共(gong)同奋斗(dou)。”而1949年成立的新中国，标志(zhi)着(zhe)由中国共(gong)产党最终完成的中国民主革命取(qu)得完全胜利(li)，必定要将这一原则贯彻到(dao)底。
自1840年鸦(ya)片战争以来，中国开始一步步失去国家应有的自由和平等，国家主权名存实亡(wang)，帝国主义列强对中国极尽欺压之能事。直(zhi)到(dao)新中国成立，所有不平等条(tiao)约(yue)、帝国主义特权以及在中国的势力和影响，才宣告废除和肃清。对平等原则的强调(diao)，就是旧时代结束、新时代开始的最重要标志(zhi)。
由此可(ke)见，新中国外交方针，无论提出几个(ge)原则，也无论何时提出，平等原则都必定贯穿(chuan)其(qi)中，且不可(ke)动摇。毕(bi)竟，这个(ge)世界上还有众多霸权主义国家，还在推行各种不同形式的霸权主义政策，作为(wei)坚决反对霸权主义且本国对外宣告绝不称(cheng)霸的中国，必定会将平等原则坚持到(dao)底。
和平共(gong)处五项原则于(yu)五年之后(hou)的1954年首次提出，就是作为(wei)“另(ling)起炉灶”方针的第一个(ge)成体系的产物问世的，而贯穿(chuan)五大(da)原则的内在一致性(xing)，正是这个(ge)包含(han)了丰(feng)富历史内涵的平等原则。
周恩来总(zong)理在万隆(long)会议上讲话
更深(shen)层的中国特色
霸权主义国家的外交政策是不讲平等的，它们(men)信奉的是国强必霸、弱肉强食、利(li)益(yi)至上。而新中国提出的和平共(gong)处五项原则，经过1954年中国与印度、与缅甸的联合声明，又经过1955年在万隆(long)召(zhao)开的亚非会议，在刚刚获得独立的近30个(ge)亚非新兴民族国家中赢得了广泛认同，无形中对霸权国家一直(zhi)以来在国际关系上的单方面塑造和主导构成了挑(tiao)战。
但是，这种挑(tiao)战，并非是以其(qi)人(ren)之道还治其(qi)人(ren)之身那(na)种针锋相(xiang)对的挑(tiao)战，更不是通过建立新的霸权与老的霸权进行争霸的那(na)种挑(tiao)战，而是通过彻底否定霸权主义的合理性(xing)，着(zhe)眼于(yu)国际社(she)会长久(jiu)和平、共(gong)同发展(zhan)的宏大(da)目标而推出的新型国际关系原则。
回顾地看(kan)，这个(ge)自殖(zhi)民主义时代以来破天荒的大(da)事件，也只能由中国这样一个(ge)国家提出，这五项原则的可(ke)信性(xing)、可(ke)行性(xing)、可(ke)持续性(xing)，也必定要由中国做背书(shu)。
首先(xian)，中国是帝国主义时代野(ye)蛮的丛林(lin)规则的受害者，本国获得独立和解放之后(hou)，天然地与大(da)多数(shu)有过共(gong)同历史遭遇的国家站在一起，共(gong)同致力于(yu)推动国际关系准则的根本性(xing)变革。
再者，中国是个(ge)大(da)国，尽管在提出和平共(gong)处五项原则之时，新中国尚未完全走出积贫积弱的国势，也尚未恢复(fu)在联合国中的合法(fa)席(xi)位(wei)，但这并不妨碍新中国以世界大(da)国的身份参与战后(hou)时代国际秩序的重塑。
最后(hou)，也是最重要的，和平共(gong)处五项原则中充分体现(xian)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特有的思想(xiang)观念，如(ru)天下一家、推己及人(ren)、仁(ren)者爱人(ren)等，而不是与之相(xiang)反的唯我独尊、你死我活、赢者通吃。
中国希望外国尊重本国主权和领土(tu)完整，所以提出的原则是互相(xiang)尊重而不是单方面要求的尊重；中国不希望外国对本国进行侵犯和干涉内政，所以提出的原则是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中国希望外国与本国建立平等的关系，共(gong)同维护和平，所以提出的原则是平等互利(li)、和平共(gong)处。也就是说，每一项都不是只从本国利(li)益(yi)考虑，而是同时考虑对方的利(li)益(yi)乃至整个(ge)国际社(she)会的共(gong)同利(li)益(yi)。
由此可(ke)见，和平共(gong)处五项原则本身带有非常鲜明的中国特色。西方国家不可(ke)能提出类似的原则，因(yin)为(wei)它们(men)根本就没有与其(qi)他国家讲平等、讲和平的真诚意愿；而其(qi)他大(da)多数(shu)国家即使有同样的意愿，却也缺乏和中国类似的这种基于(yu)“天下观”的思想(xiang)文化传统。
1954年6月，周恩来访问缅甸时同缅甸总(zong)理吴努在一起。
历久(jiu)弥新的根本原因(yin)
从那(na)时起到(dao)今天已整整70年，世界形势经历了沧海桑田的巨变。但最重要的是，自二战结束至今将近80年时间，新的世界大(da)战并未爆发，这说明以联合国为(wei)核心的二战后(hou)国际秩序一直(zhi)在发挥着(zhe)稳定局势的作用。
根据《联合国宪章》，联合国之宗旨和原则为(wei)维持国际和平及安全，尊重人(ren)民平等权利(li)，尊重各国平等主权，和平解决国际争端，促成国际合作等。而中国提出的和平共(gong)处五项原则，与之保持高度的一致性(xing)。这就意味着(zhe)，接(jie)受并践行和平共(gong)处五项原则，与遵循(xun)《联合国宪章》宗旨和原则是一致的，同时也是维护二战后(hou)的国际秩序，也是顺(shun)应二战后(hou)全球和平与发展(zhan)的时代潮流(liu)。
但和平共(gong)处五项原则真正的价值，并非只在顺(shun)应潮流(liu)方面，更多地体现(xian)在引领走向方面。
为(wei)什么这么说？首先(xian)，从70年来的实践来看(kan)，世界各国对和平共(gong)处五项原则的看(kan)法(fa)、态度以及质(zhi)疑和挑(tiao)战，基本上都不认为(wei)它已过时和不够充分，而是认为(wei)它太超(chao)前和过于(yu)理想(xiang)。
在政治方面，霸权国家始终存在，出于(yu)其(qi)恃强凌(ling)弱的本性(xing)，频频干预他国内政、侵犯他国主权，很多情况(kuang)下还打着(zhe)遵守联合国宪章宗旨和原则、维护世界和平的名义。世界对此无可(ke)奈何。
在经济方面，随着(zhe)全球一体化进程加快，世界各国因(yin)经济发展(zhan)不平衡导致的矛盾和冲突也日益(yi)增多，平等互利(li)原则也愈加难以贯彻。
另(ling)外，由于(yu)文化和价值观方面的巨大(da)差异(yi)，世界各国对于(yu)何为(wei)国际关系、何为(wei)国家利(li)益(yi)，也有着(zhe)十分不同的理解，导致对于(yu)诸如(ru)主权、内政、干涉、侵犯等最基本的概念也难以达成共(gong)识，争吵不断。
但是，这并不能说明和平共(gong)处五项原则本身有问题。事实上，近十多年来中国又相(xiang)继提出了新型大(da)国关系、共(gong)建“一带一路”、构建人(ren)类命运共(gong)同体，以及关于(yu)全球事务的发展(zhan)倡议、安全倡议和文明倡议等等，在和平共(gong)处五项原则的基础上又做了进一步的丰(feng)富和发展(zhan)，继续对国际关系的走向进行超(chao)前性(xing)引领。
关键是，正如(ru)和平共(gong)处五项原则一样，所有这些面向全球、面向未来的倡议，也无不是中国“天下观”思想(xiang)文化传统的充分体现(xian)。由此可(ke)见，真正让中国这些当代外交思想(xiang)永不过时、历久(jiu)弥新的因(yin)素，不是别的，正是深(shen)厚的中华思想(xiang)文化传统。
早在2500年前，中国古贤管子就告诫过：“……以国为(wei)天下，天下不可(ke)为(wei)也。……以国为(wei)国，以天下为(wei)天下。”对照今日世界，之所以战争频仍，动乱不断，难道不是因(yin)为(wei)各国无不“以国为(wei)天下”吗？而和平共(gong)处之所以难以实现(xian)，难道不是因(yin)为(wei)各国始终做不到(dao)“以天下为(wei)天下”吗？管子若能再生(sheng)，他对今日世界的告诫，也许(xu)一个(ge)字都不用改。
如(ru)此来看(kan)新中国从70年前的和平共(gong)处五项原则到(dao)近年来的一系列全球倡议，其(qi)中的深(shen)意也就显而易见了。为(wei)什么会历久(jiu)弥新？答案也很清楚了。
谨以此文纪念和平共(gong)处五项原则发表70周年。
来源|底线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