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yi)条黄金水道浇灌了经济(ji)命脉和民生命脉，唤醒了“孔孟之乡”“运河之都”——济(ji)宁(ning)。竹竿巷、总督(du)府(fu)、玉堂酱菜(cai)……这些济(ji)宁(ning)的城市标签，无(wu)一(yi)不和运河有关。
济(ji)宁(ning)因“居运道之中”，成为“水陆(lu)交(jiao)汇，南北冲要之区”和“控引江淮咽喉”地带。同时(shi)，这里又是大运河全线的制高(gao)点“水脊”所在地，17世纪工业(ye)革命前，世界土木工程技术的最高(gao)成就南旺枢纽应“运”而生，引汶济(ji)运，分水南北。一(yi)系列结构缜(chen)密的配套工程，确保了运河漕运连续500余年畅通无(wu)阻。
正因为济(ji)宁(ning)地理(li)位置的特殊性和重要性，元明清三代都派设最高(gao)司(si)运机构常驻(zhu)济(ji)宁(ning)，使(shi)济(ji)宁(ning)成为无(wu)可(ke)争辩的运河之都。
大运河穿济(ji)宁(ning)城而过，成就了100多条商业(ye)街，保留下来的胡(hu)同肌(ji)理(li)，印证了“江北小(xiao)苏州”的美称。
绝无(wu)仅(jin)有的38门铁(tie)炮
来到济(ji)宁(ning)博物馆，先寻镇馆之宝(bao)，却发现不在馆厅内(nei)，而在馆区的铁(tie)炮展示长廊。“我们馆藏(cang)有元明清铁(tie)炮38门，数量(liang)在全国居先，而且(qie)有两门粗短(duan)大口的元代铁(tie)炮，因此十分珍贵，堪(kan)称镇馆之宝(bao)。”济(ji)宁(ning)市博物馆党委委员、运河专家李(li)广芳颇为自(zi)豪地介(jie)绍(shao)，铁(tie)炮大批馆藏(cang)济(ji)宁(ning)，与此地历史上重要的政治(zhi)军事地位分不开。济(ji)宁(ning)为何(he)能有如此重要的政治(zhi)军事地位？大运河功不可(ke)没(mei)。
大运河流经济(ji)宁(ning)约(yue)230公里，由于地势起伏，水文地质(zhi)条件复(fu)杂，水位不平衡，加之黄河冲淤等情况，使(shi)济(ji)宁(ning)成为扼守运河咽喉的中枢地段，元明清三朝均在此设有最高(gao)司(si)运机构河道总督(du)衙门，政治(zhi)地位就此奠定。济(ji)宁(ning)的军事地位，也因大运河的开通而凸(tu)显出来。元至正十年（公元1350年）朝廷设济(ji)宁(ning)兵马(ma)司(si)，明清两代，凡是边(bian)防要地、重要城镇，都要设卫(wei)进行镇守。一(yi)般情况下，一(yi)地设一(yi)卫(wei)，而济(ji)宁(ning)却同时(shi)设有两卫(wei)。济(ji)宁(ning)博物馆的铁(tie)炮馆藏(cang)量(liang)大，也就不难(nan)理(li)解了。
作为大运河的最高(gao)司(si)运机构，据记载(zai)，济(ji)宁(ning)河道总督(du)署占地5公顷(qing)，建筑(zhu)面积达1.6万平方米。设有大堂、二(er)堂、三堂，书院、射圃、演武厅等，规模宏(hong)大，布局严谨，气势威严。据清制，只有部院级衙门才有这样的规格。衙门的主(zhu)要官员为总督(du)，据《明史》《清史稿》记载(zai)，官秩为正二(er)品，个别总督(du)兼挂御(yu)史衔的，官秩为从一(yi)品。它(ta)是朝廷六大部之外唯一(yi)在京城以外的一(yi)个部院级衙门。
至清代，运河沿线曾设有三个河道衙门。其中，济(ji)宁(ning)河道总督(du)署存在时(shi)间最长。600多年间有188位河道总督(du)在此任职，其中有禁烟名臣林则徐，有一(yi)生4次来济(ji)赴任、担任河道总督(du)共27年的治(zhi)河名臣潘季驯，也有顺治(zhi)年间病死在任上、被济(ji)宁(ning)百姓尊为河神的治(zhi)河名臣朱之锡。
如今总督(du)府(fu)遗迹虽已(yi)不复(fu)存在，但相关资料和院署平面图完(wan)好保存在如《济(ji)宁(ning)县志》等诸多古籍文献中，在与济(ji)宁(ning)博物馆老馆一(yi)路之隔的地址上，河道总督(du)府(fu)遗址公园正在建设，将(jiang)再续济(ji)宁(ning)运河之都的繁荣。
“天下第一(yi)剑”的由来
在济(ji)宁(ning)博物馆，一(yi)些镇水器具揭开了一(yi)方水土养育下运河人家的信仰。
“这是一(yi)尊仿制的铁(tie)剑，原件在兖(yan)州博物馆馆藏(cang)。此剑长7.5米，重1539.8公斤(jin)，由生铁(tie)铸成，年代可(ke)追溯(su)到康熙(xi)丁(ding)酉二(er)月（公元1717年）。”循着济(ji)宁(ning)市博物馆讲解员李(li)金灿声情并(bing)茂的讲述，博物馆的观众开始关注(zhu)眼前这尊铁(tie)剑，我国现今出土的剑文物中，无(wu)剑能与之相较，因此其被誉为“天下第一(yi)剑”。
铁(tie)剑无(wu)疑是那个特定年代用来镇妖斩怪的“神器”，出土于兖(yan)州的母亲河泗河，而泗河则是大运河最重要的供水线之一(yi)。但泗河经常发大水，冲毁庄稼和城市，百姓流离失所，因此官府(fu)在岸上铸建了此剑——用信仰的力量(liang)治(zhi)河。
那么这尊“巨剑”究竟如何(he)使(shi)用，又是谁使(shi)用的呢？原来，铁(tie)剑并(bing)非沉在水里，而是供奉在岸边(bian)。“在科技并(bing)不发达的过去，水患对(dui)于百姓来说，是极大的灾难(nan)。”李(li)金灿介(jie)绍(shao)，无(wu)论是镇水兽、镇水铁(tie)牛还是镇水铁(tie)剑，都体现了当时(shi)人们治(zhi)水患的决心，为官者保一(yi)方百姓安宁(ning)的初(chu)心。
这些也是中华文化不可(ke)或(huo)缺的符号，甚至有些河道总督(du)、治(zhi)河官员也被后人敬畏为神，如修建南旺枢纽的功臣、治(zhi)运专家宋礼、白英，分别被称为宋大王、白大王。此外，当地还有一(yi)位朱大王较为有名，他就是河道总督(du)朱之锡，担任河道总督(du)治(zhi)水十载(zai)，41岁累死在任上。相传，人们感念他的治(zhi)河壮举，在他的官衙哭了几个月。
它(ta)为何(he)被称为“北方都江堰”？
提到济(ji)宁(ning)段的大运河，南旺分水枢纽工程是绕不开的话题，因为这里真的“高(gao)”，它(ta)是大运河制高(gao)点“水脊”所在地，正应了那句“漕路三千里，南旺居其高(gao)”。
走(zou)在会通河（南旺枢纽段）的古河道中，河道在分水龙王庙建筑(zhu)群前南北二(er)分。“大运河南旺枢纽建于明朝永乐年间，是为解决大运河跨越水脊难(nan)题而建设的大型综(zong)合性水利枢纽。从戴村坝流出的水经小(xiao)汶河自(zi)此汇入运河，为航运提供了足(zu)够(gou)的水源。”济(ji)宁(ning)市汶上文保中心副主(zhu)任黄登欣指向戴村坝的方向，好像仍能看到那滔滔而来的水流。
如今，南旺的河道已(yi)经完(wan)成了历史使(shi)命，“重见天日”的河床却向人们展示出更多“秘密”。在两河交(jiao)汇的丁(ding)字路口，有一(yi)段近(jin)500米长的砖(zhuan)砌河堤，青砖(zhuan)上楷书“弘(hong)治(zhi)十年造(zao)河道官砖(zhuan)”的印记还清晰可(ke)见。同时(shi)，在河道中央，还能看到一(yi)些鱼脊似的凸(tu)起。“砖(zhuan)砌河堤的作用是保持河道不被水流改变(bian)，我们看到的凸(tu)起，下面埋着许多木桩和挡板，关于它(ta)们的用途目前还在研究当中，猜(cai)测可(ke)能和滤(lu)沙有关。”黄登欣介(jie)绍(shao)，南旺枢纽使(shi)用时(shi)期(qi)，小(xiao)汶河河水裹挟着大量(liang)泥(ni)沙，疏通河道挑出的淤泥(ni)在枢纽河岸上堆出了四座土山，“所以才有对(dui)联说南旺枢纽‘四山朝拱三湖(hu)月，一(yi)水绿分两岸春’。”
四山已(yi)经随着河水改道而消失于历史，三湖(hu)同样也成了历史名词(ci)，它(ta)们就是南旺湖(hu)、蜀山湖(hu)和马(ma)踏湖(hu)。南旺地处运河中段，地势又最高(gao)，运河向北时(shi)常会出现缺水问题，虽然戴村坝一(yi)定程度上解决了水源，但治(zhi)水就像中医(yi)治(zhi)病，一(yi)味药总是难(nan)以根治(zhi)，需(xu)要多味药材相互扶助，才能调养好身体。“这三座湖(hu)，和济(ji)宁(ning)以北的马(ma)场湖(hu)、安山湖(hu)，都是为了调节运河水位而围(wei)堤修建，它(ta)们有个统一(yi)的名字，叫‘水柜’。‘水柜’通过河道上的斗门相连。河水多了，就导(dao)入‘水柜’积蓄起来。河水少了，就打开‘水柜’补充(chong)水源。”黄登欣站在邢通斗门的岸边(bian)说。在南旺的南北各相距(ju)5里处，分别设置了柳(liu)林闸和十里闸，用来调整南北的水流多寡。这样一(yi)来，对(dui)运河水位的管理(li)就更加得心应手。
2014年，和南旺枢纽相关的分水龙王庙建筑(zhu)群古遗址、运河砖(zhuan)砌河堤、柳(liu)林闸、十里闸和邢通斗门遗址、徐建口斗门遗址等8处遗产点与2处河道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这座由数代运河人累世修筑(zhu)的水利枢纽，时(shi)至今日仍在诉说着大运河中凝练的文化和智慧。
一(yi)块300年的金字招牌(pai)
东西三里，南北三里三，九里见方的济(ji)宁(ning)老城，在清代经济(ji)达到鼎盛，买卖(mai)兴旺。如今，走(zou)在古城南门老运河边(bian)，仍可(ke)以感受那时(shi)的繁华。济(ji)宁(ning)近(jin)代以来最早的工商企业(ye)之一(yi)——玉堂酱园就屹立于此，300年来，那块“京省驰名 味压江南”的金字招牌(pai)依然熠(yi)熠(yi)生辉。
1714年，在京杭大运河上，由苏州漂来一(yi)条小(xiao)船(chuan)，一(yi)对(dui)年轻夫妇在济(ji)宁(ning)州南门口下来，在运河岸开办(ban)了一(yi)家酱菜(cai)店铺；一(yi)百年后的1816年，冷孙两家合资买下了这家彼时(shi)难(nan)以为继的店铺，官商合力建成了京省驰名的酱园；又一(yi)个百年，1915年，玉堂产品名震巴拿马(ma)，在万国博览会冠压群芳，一(yi)举获得6块金牌(pai)，名扬四海。
站在这家国内(nei)唯一(yi)一(yi)个300年不停业(ye)的老字号门口，可(ke)以看到络绎不绝的顾客，人手一(yi)兜酱菜(cai)，南北口味融合是这家酱菜(cai)的一(yi)大特点，也是大运河带来的饮食文化融合的一(yi)个缩影。
运河人读运河写运河
无(wu)论是运河之都，还是孔孟之乡，在济(ji)宁(ning)文博系统里，能把济(ji)宁(ning)这两张名片讲得生动深入的人，非济(ji)宁(ning)市政协常委、文史委副主(zhu)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杨义堂莫属了。2014年至2022年间，他写了中国大运河文学三部曲(qu)，被中国作家协会誉为黄河大运河的文学巨浪。
2012年，全国正在推进大运河申遗的时(shi)候(hou)，杨义堂调任济(ji)宁(ning)市文物局副局长。彼时(shi)，他发现平日里这条每日买早点都要经过的河，正被全世界关注(zhu)着。他开始怀着一(yi)腔(qiang)热血去读这条河、写这条河。
当他望着河面上缓缓南下的货船(chuan)，感受到民生百态；当夕(xi)阳的余晖泛起粼粼金光，又让他感到诗意和浪漫；当他站在南旺水利枢纽，不禁为古人的智慧赞叹不已(yi)。于是，杨义堂开始写“运河三部曲(qu)”之一(yi)《大运河》。
当聊到运河畔人民的风(feng)情与治(zhi)水故事时(shi)，杨义堂兴奋(fen)得“拍案而起”，对(dui)于运河文化的自(zi)信和身为济(ji)宁(ning)人的自(zi)豪感，让这位文化人充(chong)满力量(liang)。
“《大运河》虽然写的是两岸风(feng)情故事，但它(ta)也是传承千年文化的载(zai)体，更是人们不屈不挠(nao)精神的体现。”杨义堂说。
越研究越痴(chi)迷，杨义堂感叹：波澜不惊的运河见证了多少人间佳话。于是，他又写下第三个运河故事《北游记：苏禄王》。这是一(yi)部从外国人的视角看待中国的小(xiao)说。
在杨义堂看来，《北游记：苏禄王传》不仅(jin)仅(jin)是一(yi)本“看热闹”的小(xiao)说，它(ta)也体现了中华文化特征中的和平性、包容性和开放性。比如书中就记载(zai)了明清时(shi)期(qi)外国使(shi)团均需(xu)经宁(ning)波这一(yi)处口岸入关，经浙东运河、京杭大运河北上进京，两岸州府(fu)热情接待，供给粮食、米酒、羊肉甚至大明宝(bao)钞以及白银的场景，是当时(shi)朝廷“协和万邦”“厚往薄来”外交(jiao)政策的生动写照。
“你得研究社会生活(huo)，才能鲜活(huo)。小(xiao)说情节不是杜撰的，均有据可(ke)查。”杨义堂说，大运河的故事讲不完(wan)，也写不完(wan)，他在运河文化推广的路上，也会一(yi)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