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煤(mei)制油罐车混装食用(yong)油运输事件冲上热搜。7月8日，涉事企业汇福(fu)粮(liang)油集团工作人员回应，政府相关部门已介入检查。7月9日，廊坊市市场监督管理局(ju)回应，目前罐车化工油食用(yong)油混装事件由三河市政府正在调查中，后者会公布最终调查结果。
同日，国务院食安办成立联合调查组彻查罐车运输食用(yong)油乱象问题。目前我国对食用(yong)油运输有何要求？混罐运输有何风险？油罐车清洗流程是怎样的？
食用(yong)油运输有何规定
关于食用(yong)油运输，目前我国并无强(qiang)制性规定，只(zhi)有一部推荐性标准。我国于2014年开始实施的推荐性国家标准《GB/T30354-2013食用(yong)植物油散(san)装运输规范(fan)》（以下简称(cheng)《运输规范(fan)》）中提到，“运输散(san)装食用(yong)植物油应使用(yong)专用(yong)车辆，不得使用(yong)非食用(yong)植物油罐车或容器运输。”此(ci)外，文件还提到，“装入油脂之前，应认真检查运输容器是否为(wei)专用(yong)容器以及(ji)容器是否清洁、干燥。”
有专家认为(wei)，相关企业应参(can)照(zhao)《运输规范(fan)》执行，使用(yong)专用(yong)运输车辆，否则食用(yong)油在运输过程中就存在被污染的风险。同时专家指出，尽(jin)管该(gai)《运输规范(fan)》只(zhi)是推荐性的国家标准，而非强(qiang)制性的国家标准，但也具(ju)有一定的强(qiang)制性，企业标准可以比这个标准更(geng)严格，一般来说不能低(di)于这个标准。换言(yan)之，推荐性的国家标准虽不具(ju)有法律强(qiang)制力，却是行业自律的底线，是企业应当遵循的基本(ben)规范(fan)。
中国社会科学院农发所食物经济研究室(shi)助理研究员杨鑫接受采访时表示，“之所以是推荐而非强(qiang)制，主(zhu)要从政策的角度，我们国家食品运输产业链发展还处于初期，需要鼓励行业的自由竞争，如果出台食用(yong)油必(bi)须强(qiang)制使用(yong)专用(yong)车辆的标准，对非专业化的运输车队，可能是灭顶之灾，难免出现经常空运的情况，可能导致(zhi)市场盈利能力骤降。因(yin)此(ci)权衡下最终出台推荐性的标准，也是一种对行业发展的引导。”
《国际散(san)装食用(yong)油脂储藏和运输建议操作规程（CAC/RCP 36-198）》中也没(mei)有明令(ling)禁止油罐不能混用(yong)运输，但对于油罐的清理提出了(le)严格的要求。该(gai)文件在提到关于食用(yong)油与非食用(yong)液(ye)体(ti)混用(yong)油罐的管理规范(fan)时，指出在明确禁止的混用(yong)液(ye)体(ti)清单之外，只(zhi)要运输方按照(zhao)规范(fan)要求进行了(le)罐体(ti)清洗，混用(yong)就可以被允许。
文件中提到，如果油罐曾用(yong)于储藏或运输不可食用(yong)材料，则清洁和检查要格外认真，确保所有残留已被完全清除。如使用(yong)蒸汽或水(shui)进行清洁，系统在载运油品之前必(bi)须排水(shui)干燥。每个储藏设施均应配(pei)置管道“清管器”系统。如使用(yong)洗涤(di)剂或碱，其接触的所有表面均应用(yong)清水(shui)彻底冲洗，确保没(mei)有残留。
混罐运输风险大，为(wei)何“行得通”
多位罐车司机(ji)坦言(yan)，一开始的罐车的确只(zhi)运输食用(yong)油，但最近两年随着罐车增多，竞争加剧，导致(zhi)罐车运输价格逐步降低(di)，这种现象迫使罐车司机(ji)开始将(jiang)目光瞄准运输需求量大的煤(mei)制油，通过混装运输，以期增加收入。
混装运输难发现吗？在食用(yong)油产业链，实际上越往(wang)后延伸越难发现罐车不清洗混装运输的问题。一家下游食品生产企业的食品安全管理相关人员接受采访时表示，“从中游过来的油，一般送到食用(yong)油分装工厂，再用(yong)生产桶装食用(yong)调和油。但在技(ji)术层(ceng)面，由于主(zhu)要是食品油量大，稀释了(le)附着的煤(mei)油，这类油产出的产品则很难监控，在检测层(ceng)面也很难检查出来。”
虽然卸货时食用(yong)油收货方会取样检验，但由于检验项(xiang)目有限，即便食用(yong)油中掺入其他杂(za)质，普通的检验也检不出来。粮(liang)油厂家验罐环(huan)节流于形式，睁一只(zhi)眼闭一只(zhi)眼，似乎(hu)成了(le)一种默契的共识(shi)。
此(ci)外，有业内人士接受采访时表示，业内罐车公司为(wei)了(le)抢占(zhan)市场，在利益的驱使下存在将(jiang)运送普通货物的普罐车当作危罐车违规运送煤(mei)油的情况，也有危罐车反向操作运送普通货物的现象。媒体(ti)的相关报道透露了(le)一个细(xi)节：一些罐车只(zhi)是用(yong)白纸将(jiang)罐体(ti)外侧(ce)喷涂(tu)的介质信息遮盖住，再重新张贴一张写有“食用(yong)油”字样的贴纸，就能在进厂验罐时堂而皇之地“蒙混过关”。
罐车可简略分为(wei)危化品罐车和普通货物罐车两类，危化品罐车运输的一般是汽油、柴油等易燃易爆的液(ye)体(ti)，而普货罐车顾名思义就是运输危化品以外的普通液(ye)体(ti)。此(ci)次媒体(ti)曝光的与食用(yong)油混合用(yong)罐的煤(mei)制油，不在危险化学品之列。
煤(mei)制油，是一种由煤(mei)炭(tan)加工而来的化工液(ye)体(ti)，如液(ye)蜡、白油等。有专家表示，煤(mei)制油主(zhu)要就是碳氢化合物，其中含(han)有的不饱和烃、芳香族烃、硫(liu)化物等成分对人体(ti)有健康风险，长期食用(yong)可能导致(zhi)中毒，吃得越多则毒性越大，苯(ben)或氨(an)基苯(ben)成分较多时，还可能影响造血功能。
中国农业大学食品学院副教授朱毅在接受媒体(ti)采访时表示，如果运输食用(yong)油的罐车还去运输其他化工液(ye)体(ti)，其风险更(geng)是难以预料，“如果都不知道这个油里面有什么样的污染物，更(geng)是防不胜防，如果毒性大的化工液(ye)体(ti)残留在里面，直接接触或者吸入都可能对人体(ti)产生危害(hai)，比如说有机(ji)溶剂、酸、碱、重金属等等，有可能对呼(hu)吸系统、消化系统都会造成损(sun)伤。”
油罐车清洗，没(mei)那(na)么简单
清洗罐车并不是“用(yong)水(shui)冲一冲”这样简单的事。罐体(ti)属于密闭设备，是有限空间的一类，有人员进入清理作业时需严格遵守有限空间作业安全操作规程。
业内人士介绍，以常用(yong)的高温(wen)蒸汽清洗法为(wei)例，洗罐的第一道工序就是蒸洗，让附着在管壁(bi)内的残留物质更(geng)好地脱落(luo)，方便清洗。清洗完成后，需要让罐车冷却，并检测罐内是否存在可燃气体(ti)、有毒有害(hai)气体(ti)以及(ji)氧气含(han)量是否达标。所有检测结果均达标后，在密闭环(huan)境(jing)下工作人员需佩(pei)戴呼(hu)吸机(ji)进入罐车，将(jiang)废(fei)料逐一清理干净。
有时清理完废(fei)料后，罐体(ti)内部有的还需要人工使用(yong)不同种类的专用(yong)清洁剂，再进行刷洗。而如果选择使用(yong)高压水(shui)清洗的话，最后还需要将(jiang)废(fei)液(ye)收集起来并送往(wang)废(fei)危处理公司进行处理。
而清洗食用(yong)油罐的要求更(geng)为(wei)严格。一般来说，清洗化工罐，只(zhi)要用(yong)化工的清洗剂就行。清理食用(yong)油罐的话，则要用(yong)食品级的清洗剂去清洗，清洗之后还要检测，比如检测油罐内部的光洁度，或者有没(mei)有存留等等。检测上要更(geng)严格一些。由于下罐清洗容易产生危险，工人每下一次槽罐，都要办一次安全许可证，业内人士表示，如果罐车随便在外面乱洗，根本(ben)不符合要求，很容易导致(zhi)交(jiao)叉污染。
据了(le)解，罐车整(zheng)个清洗过程可能需要花费一天的时间，清洗费用(yong)从大几百到大几千不等。而现在罐车运输行业竞争加剧，一次洗罐数成百上千元，还要耗时耗力，罐车司机(ji)和公司老板于是“能省(sheng)则省(sheng)”。
罐车混用(yong)涉嫌违反什么法律法规
我国《食品安全法》第三十三条(tiao)规定，非食品生产经营者从事食品贮存、运输和装卸的，“贮存、运输和装卸食品的容器、工具(ju)和设备应当安全、无害(hai)，保持清洁，防止食品污染”。
我国《食品安全法实施条(tiao)例》第二十五条(tiao)提到，食品生产经营者委托贮存、运输食品的，应当对受托方的食品安全保障能力进行审(shen)核，并监督受托方按照(zhao)保证食品安全的要求贮存、运输食品。受托方应当保证食品贮存、运输条(tiao)件符合食品安全的要求，加强(qiang)食品贮存、运输过程管理。
针对用(yong)运输危化品罐车来运输普通货物的现象，我国《道路危险货物运输管理规定》（2023修正）第二十九条(tiao)明确提到，不得使用(yong)罐式专用(yong)车辆或者运输有毒、感染性、腐蚀性危险货物的专用(yong)车辆运输普通货物。其他专用(yong)车辆可以从事食品、生活用(yong)品、药品、医疗器具(ju)以外的普通货物运输，但应当由运输企业对专用(yong)车辆进行消除危害(hai)处理，确保不对普通货物造成污染、损(sun)害(hai)。不得将(jiang)危险货物与普通货物混装运输。
根据《关于办理危害(hai)食品安全刑事案件适用(yong)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12条(tiao)，在食品生产、销售、运输、贮存等过程中，使用(yong)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的食品包装材料、容器、洗涤(di)剂、消毒剂，或者用(yong)于食品生产经营的工具(ju)、设备等，造成食品被污染，符合刑法第143条(tiao)、第144条(tiao)规定的，以生产、销售不符合安全标准的食品罪(zui)或者生产、销售有毒、有害(hai)食品罪(zui)定罪(zui)处罚(fa)。
华南理工大学法学院副教授、执业律师叶竹盛表示，此(ci)次事件对司机(ji)、企业及(ji)其工作人员的行为(wei)在刑法上的定性，可以适用(yong)刑法第144条(tiao)“生产、销售有毒、有害(hai)食品罪(zui)”。
卖油方验罐走过场、买油方验货不严，监管部门缺位，多环(huan)节“失守”导致(zhi)的罐车运输食用(yong)油乱象问题。人民日报评论(lun)称(cheng)，民以食为(wei)天，食以安为(wei)先。食品安全大于天，不容任(ren)何闪(shan)失。对于敷衍塞责渎职失职者，唯(wei)有严肃追责才能以儆效尤、廓清风气。对于目无法纪胆敢越法律红线者，唯(wei)有依法依规严惩不贷才能切实维护法律尊严、让食品安全成为(wei)不可触碰的“高压线”。
出品：南方都市报 N视频
统筹：李湘莹(ying)
整(zheng)合：许乐 实习生 钱香君
设计：蔡沐晗
资料来源：《食用(yong)植物油散(san)装运输规范(fan)》《国际散(san)装食用(yong)油脂储藏和运输建议操作规程》、新京报、央视新闻(wen)、中国新闻(wen)周刊、南方日报、澎湃新闻(wen)、上游新闻(wen)、陕西日报、中国食品报、凤凰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