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sou)狐娱乐专稿（山(shan)今/文）
21年底开机，22年初杀青。
两年半后(hou)，《刺猬(wei)》终于亮相今年上海国际电影节(jie)，完成了(le)首(shou)映
看(kan)完电影，可以说《刺猬(wei)》是(shi)顾(gu)长卫的一次回归(gui)。这是(shi)那(na)个影迷熟悉(xi)的、拍过(guo)《孔雀》和《立(li)春》的顾(gu)长卫。
他的镜头再(zai)次聚焦那(na)些世俗意义上的失败(bai)者，为他们谱写了(le)一曲属于理想主义者的悲歌(ge)与颂歌(ge)。
尽管《刺猬(wei)》没有(you)聚焦单一时(shi)代，但片中男主角周正的命运与选择，反而更能与当下(xia)的观众与时(shi)代氛围达成共振。
至于葛优和王俊(jun)凯两位主演(yan)，之前不少原著读者认为他们不适(shi)合王战(zhan)团与周正，但在成片中，两人(ren)都适(shi)配各自(zi)的角色。
葛优自(zi)不必说，贡(gong)献了(le)精彩又精湛的表演(yan)，王俊(jun)凯的表现也超出预期。
以下(xia)内容有(you)剧(ju)透。
01 顾(gu)长卫回归(gui)
8.2分的《孔雀》和8.3分的《立(li)春》，让顾(gu)长卫在摄影师转(zhuan)型导演(yan)的路上，走得(de)异常顺利。
前者拿到了(le)柏林电影节(jie)银熊奖，即评审团大奖；后(hou)者让女主蒋(jiang)雯(wen)丽(li)获得(de)多个表演(yan)奖项。
这两部为失败(bai)者著书立(li)说的电影，至今被影迷奉为经典，也让顾(gu)长卫被贴(tie)上“文艺(yi)片导演(yan)”的标签，尽管他本人(ren)认为商(shang)业文艺(yi)的划分太过(guo)简单粗暴。
《孔雀》《立(li)春》后(hou)，顾(gu)长卫很快转(zhuan)向了(le)商(shang)业类(lei)型片。
他的第三部作品(pin)是(shi)爱情片《最爱》，章(zhang)子怡郭富城主演(yan)，和《孔雀》《立(li)春》共同组成“时(shi)代三部曲”。但《最爱》的质量却让很多影迷不甚满意，认为其无法和前两者相提并论(lun)。
顾(gu)长卫之后(hou)又拍了(le)都市(shi)喜剧(ju)爱情片《微爱之渐入佳境》和青春片《遇见你真好》。在这两部豆瓣4.5分的作品(pin)中，影迷熟悉(xi)的那(na)个顾(gu)长卫彻底消失了(le)。
如果说顾(gu)长卫是(shi)一位曾经拍过(guo)好电影的导演(yan)，那(na)么《刺猬(wei)》可以看(kan)作他的一次回归(gui)。
这部电影改(gai)编自(zi)东(dong)北作家郑执的短篇小说《仙症(zheng)》，片名取自(zi)故事中出现过(guo)的重要元素。
主角是(shi)葛优饰演(yan)的王战(zhan)团和王俊(jun)凯饰演(yan)的周正。
王战(zhan)团有(you)些疯癫，起码很多人(ren)都这么认为，包括他的妻子以及各种亲戚朋友(you)。
过(guo)去不是(shi)这样的。他喜欢(huan)海洋，热爱文艺(yi)，还会(hui)写诗。为了(le)实现大海梦，王战(zhan)团潜入货轮，但由于和船长发生冲突，他被关了(le)禁闭(bi)，接受了(le)大海长达两个月的浩瀚无边的审判。
原著里是(shi)这样描(miao)写的——“王战(zhan)团被锁在一间狭短的储物仓里关禁闭(bi)，只有(you)一块圆窗，望出去，太平洋如同翁底的一滩积水。没有(you)床，他只能坐在铁皮板上，三天(tian)三夜没合眼。”
向往海洋的王战(zhan)团，没有(you)看(kan)过(guo)真正的大海。下(xia)船后(hou)，他就“疯”了(le)，用葛优的话说，应激(ji)了(le)。
周正是(shi)王战(zhan)团的大侄(zhi)子，从小结巴，在学校被霸凌过(guo)，成绩(ji)不好，没考上高中，留了(le)级。
《刺猬(wei)》并非强情节(jie)影片，如果说能提炼(lian)出一条贯(guan)穿始(shi)终的剧(ju)情主线，那(na)就是(shi)“治(zhi)病(bing)”。王战(zhan)团要治(zhi)“疯病(bing)”，而周正要治(zhi)“口吃”。
和顾(gu)长卫最负盛名的两部前作一样，在这个“精神病(bing)人(ren)”治(zhi)病(bing)的故事之下(xia)，《刺猬(wei)》讲述的实际也是(shi)一曲理想主义者悲歌(ge)。
02 理想主义者的悲歌(ge)与颂歌(ge)
《孔雀》和《立(li)春》都有(you)明(ming)显的时(shi)代背景。前者发生在七十年代，市(shi)场经济(ji)开始(shi)萌芽，计划经济(ji)走向末期。后(hou)者则(ze)设定在八(ba)十年代，更为自(zi)由的改(gai)革开放后(hou)。两部电影中，时(shi)代都有(you)着了(le)举重若轻的作用。
《刺猬(wei)》却在很大程(cheng)度(du)上弱化了(le)时(shi)代元素。
电影的时(shi)间跨度(du)近(jin)40年，几乎讲述了(le)王战(zhan)团和周正的大半生。他们经历(li)过(guo)体制转(zhuan)轨(gui)、经济(ji)腾飞等大事件，但时(shi)代似乎并没有(you)对两人(ren)产生太大的影响。
顾(gu)长卫在改(gai)编王战(zhan)团这个角色时(shi)，强调了(le)其作为理想主义者的悲剧(ju)。
这似乎很不顾(gu)长卫，但其实又很顾(gu)长卫。早前在接受采访时(shi)，顾(gu)长卫就曾表示(shi)过(guo)，他的电影中，人(ren)性比时(shi)代更重要。
“故事放在什么时(shi)代，背景没关系(xi)，能让你觉(jue)得(de)它是(shi)一个好片子，一定是(shi)和人(ren)性相关的东(dong)西。我从来都觉(jue)得(de)，故事放在50年代还是(shi)60年代，跟今天(tian)没什么区别。因为你生活在今天(tian)，你会(hui)被琐碎的具体的事所纠缠，不过(guo)从本质上回头一看(kan)，其实没什么不同。
“理想主义就是(shi)叛逆者。像《孔雀》中的理想主义，在70年代会(hui)遇到困境，到了(le)今天(tian)，不会(hui)因为满足了(le)理想，就可以太平生活。那(na)不是(shi)理想主义者。”
王战(zhan)团的疯癫与悲剧(ju)来源于理想的破灭，他的精神与灵魂死在了(le)被关禁闭(bi)的那(na)趟航程(cheng)上。
如他写的那(na)首(shou)诗，“我从荒野来，要到大海去，远方的汽笛已经响起，生活却拦住了(le)我的去路。”
王战(zhan)团被生活拦住去路，但他一直留着那(na)个印了(le)浪花(hua)图案的瓷杯，他想证明(ming)自(zi)己能飞。
他的“疯癫”还体现在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超脱。比如他从不觉(jue)得(de)周正有(you)病(bing)，也不想控制女儿的人(ren)生与婚姻(yin)。其他人(ren)都平静(jing)接受棋友(you)老贺的去世时(shi)，只有(you)王战(zhan)团还在找老贺。
而家庭(ting)、生活、社会(hui)，反复对这样一个理想主义者进行“规训与惩罚”，试图让他成为世俗意义上的“正常人(ren)”。但是(shi)，给王战(zhan)团偷偷喂药的大姑、在同学面前扇(shan)儿子巴掌的父亲，真的比王战(zhan)团更加“正常”吗？
和《孔雀》里的高卫红、《立(li)春》里的王彩玲一样，王战(zhan)团最终也妥协了(le)。
原著里，王战(zhan)团有(you)一句话概括了(le)他的命运，他说一辈子就是(shi)顺杆儿往上爬(pa)，爬(pa)到顶那(na)天(tian)，你就是(shi)尖儿了(le)，我卡在节(jie)骨眼儿了(le)，全是(shi)灰。
诚然，《刺猬(wei)》在叙事节(jie)奏和剧(ju)情编排上并不如李樯担任编剧(ju)的两部前作那(na)么成熟、流畅，但它的动人(ren)之处在于，顾(gu)长卫再(zai)次将镜头对准失败(bai)者，写出了(le)他们的悲剧(ju)与惨烈，同时(shi)又向他们致以敬意。
03 没被卡住的周正
王俊(jun)凯饰演(yan)的年轻周正，和王战(zhan)团构成了(le)一组镜像对比。
两人(ren)处境相似。周正从小被当成口吃“病(bing)人(ren)”对待，因为口吃被欺负，因为治(zhi)疗口吃受尽折(she)磨，父母也没有(you)尊重过(guo)他。
顾(gu)长卫对周正这个角色进行了(le)较为重要的改(gai)编，不仅原创了(le)学校相关戏份，更是(shi)改(gai)变了(le)人(ren)物选择乃至结局。
原著中，“我”的困境几乎都来自(zi)痛苦又漫长的口吃治(zhi)疗。但电影中，周正的困境更深刻。
导演(yan)在治(zhi)口吃的基础上加了(le)两笔。一是(shi)强化了(le)父亲对他成绩(ji)差、留级的打骂(ma)；二是(shi)加入一位帮助过(guo)周正的女同学。
如此改(gai)编使得(de)周正更能与王战(zhan)团同频。善良的女同学相当于周正向往的、仅剩的希望与美(mei)好，但这一点点微光也被联合扑灭了(le)。
对人(ren)物结局的改(gai)编，是(shi)真正属于顾(gu)长卫的表达。
原著的结尾(wei)更为灰暗。父母找到赵老师，试图再(zai)次治(zhi)疗“我”时(shi)，“我”妥协了(le)，不再(zai)反抗。“我”跟着赵老师重复那(na)些神叨叨的咒(zhou)语(yu)，大喊(han)“我有(you)罪(zui)，我认罪(zui)，我忤逆父母”。
周正没有(you)像王战(zhan)团一样卡在半路上，他的灵魂一分为二，以一种中庸之术爬(pa)了(le)过(guo)去，像王战(zhan)团期望的那(na)样，成为了(le)“人(ren)尖儿”，站在凡尔赛宫(gong)中看(kan)油画，在斯里兰卡的海滩上吹海风。
“我”终于成为了(le)正常人(ren)。原著的最后(hou)一句话是(shi)，“我清楚，从此我再(zai)也不会(hui)被万事万物卡住。”
但在电影中，周正更顽强，更富有(you)反抗精神。他是(shi)更彻底的理想主义者，最终得(de)以逃(tao)离期待他变正常的原生家庭(ting)，离开了(le)故乡(xiang)，见到了(le)大海，继承了(le)王战(zhan)团的梦想。
电影几乎以冷色为主色调，处处压抑，处处荒诞。结尾(wei)周正多年后(hou)首(shou)次回家，导演(yan)难得(de)运用了(le)暖(nuan)色调，房间里那(na)片曾经困住他的阳(yang)台，终于照进了(le)阳(yang)光。
但那(na)些青春期遭受的精神戕害，并不会(hui)轻易(yi)消失。回家后(hou)的周正和母亲有(you)一场对话。或许应该鼓励主创的勇(yong)气，在这个热衷大团圆的市(shi)场，让主角坚持自(zi)我。
周正再(zai)也不会(hui)因为父母、家庭(ting)、世俗而妥协，他真正忠于自(zi)我。或许这才是(shi)顾(gu)长卫心中的“从此我再(zai)也不会(hui)被万事万物卡住。”
04 王俊(jun)凯再(zai)出发
葛优绝对称得(de)上中国最好的演(yan)员之一。他用自(zi)己独具风格的纯熟演(yan)技，为王战(zhan)团这个角色增添了(le)原著所没有(you)的韵味。
王战(zhan)团这样的角色，往重了(le)演(yan)容易(yi)苦大仇深，让人(ren)喘不过(guo)气，往轻了(le)演(yan)又难以让观众共情。
而葛优的表演(yan)恰到好处，他带(dai)有(you)荒诞喜剧(ju)元素的表演(yan)，让王战(zhan)团更贴(tie)近(jin)观众，或许说更加讨喜、可爱，但那(na)些真正的悲剧(ju)时(shi)刻也不会(hui)被他深入人(ren)心的喜剧(ju)形象和表演(yan)所掩盖。
葛优甚至用他强大的表演(yan)能力，赋予了(le)这个角色普世性。
王俊(jun)凯的表演(yan)则(ze)超出预期。
他在《断·桥(qiao)》里颠(dian)覆形象的演(yan)出，已经让很多观众看(kan)到了(le)可塑性。《刺猬(wei)》则(ze)比《断·桥(qiao)》再(zai)进一步，相较《断·桥(qiao)》里的孟超，周正更立(li)体、复杂、完整，演(yan)出的难度(du)也更大，是(shi)一个更具挑战(zhan)性的角色。
首(shou)先是(shi)技术问题，怎么演(yan)结巴。在饰演(yan)结巴的时(shi)候，王俊(jun)凯并没有(you)像刻板印象里那(na)样，习惯性地多次重复一个字，而是(shi)控制发音，面部用力，选择长时(shi)间停(ting)顿，而不是(shi)简单重复某个说不出口的字。
这既不浮于表面，也是(shi)符合人(ren)物设定的表演(yan)。因为以周正的性格和经历(li)，他不会(hui)希望在人(ren)前过(guo)多暴露自(zi)己结巴的时(shi)刻，而会(hui)试图让自(zi)己看(kan)起来更正常。
电影中，周正有(you)几处情绪爆发的戏份，比如在饭馆(guan)和父亲对峙、自(zi)虐(nue)式地治(zhi)疗口吃，王俊(jun)凯都完成得(de)不错，没有(you)刻意的表演(yan)痕(hen)迹。
《刺猬(wei)》再(zai)次证明(ming)了(le)王俊(jun)凯作为演(yan)员的可塑性，也彰(zhang)显了(le)他想成为优秀电影演(yan)员的决(jue)心。
事实上，这几年在剧(ju)本的选择上，王俊(jun)凯算(suan)比较有(you)想法的流量。
《断·桥(qiao)》里是(shi)底层修车工(gong)，《刺猬(wei)》里是(shi)口吃又内向的理想主义者，即将上映的《野孩子》中，他饰演(yan)流浪的平凡少年，都是(shi)比较有(you)挑战(zhan)且颠(dian)覆形象的角色。
《断·桥(qiao)》和《刺猬(wei)》都为他打下(xia)了(le)好的基础，也希望他早日遇到真正的人(ren)生作品(pin)与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