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zhuan)栏作者 张(zhang)树伟、史世伟】
德国副总理兼联邦经济与气候保护部长罗(luo)伯(bo)特·哈贝克已于6月19日开启了他(ta)的(de)东亚(ya)之行。按照规(gui)划(hua)，他(ta)会先抵达我们的(de)邻国韩国，然后访问我国北京(jing)、上海与杭(hang)州三个世界级大城市。对于此次访问的(de)目的(de)，德国经济与气候部将它概括为：与中国政府代表讨论(lun)地缘政治发展、双边经济关系和全球挑战，如气候保护。他(ta)还特别强调，中国是德国“非常重要的(de)销售和供应市场”。
哈贝克的(de)随(sui)行人员中，有(you)一些议会代表，而一个商务代表团是“标配”，这也是德国政要来华(hua)的(de)常规(gui)动作。另一方面，访问中欧盟委员会最近对中国出口到欧盟电动汽车(che)征收反补贴关税的(de)决定肯定是绕不开的(de)话题(ti)，因(yin)此，他(ta)访问的(de)使(shi)命复(fu)杂且艰巨(ju)。
一、我国与德国的(de)经贸(mao)关系的(de)总基调是互利双赢(ying)
近年来，中国和德国在彼此市场上的(de)贸(mao)易联系紧密。根据(ju)德国联邦统计局的(de)数据(ju)，中国已经连续八年蝉联德国最大的(de)贸(mao)易伙伴。在过去的(de)2023年 ，德国与我双边贸(mao)易额为2540亿欧元，占德国总贸(mao)易额的(de)十二(er)分之一。
这一数据(ju)并不能真实反映(ying)二(er)者互相依赖的(de)程度。一方面，欧洲的(de)国家体量普遍偏小，欧盟国家内存在大量转(zhuan)口贸(mao)易，比(bi)如不少从荷兰鹿特丹港口进口的(de)货物，而其实际最终目的(de)地也是德国（我国香港也扮演着和鹿特丹港类似的(de)角色）。
中德贸(mao)易额（按月，单位：亿欧元） 图片来源：作者供图
根据(ju)德国联邦银行提供的(de)数据(ju)显示，德国对华(hua)直接投资2021、2022和2023连续三年创历史新高(gao)（分别为113、114和119亿欧元），2016-2023年的(de)平均投资额由占欧盟在华(hua)直接投资平均额的(de)38%（2006-2015年）上升至58%。
在进出口方面，德国从中国主要进口电气设备、机械设备、化工产品和服装(zhuang)家具等。同时，德国也向中国主要出口汽车(che)、机械设备、电气设备和精密仪器等设备。双方的(de)贸(mao)易格局并不能用简单的(de)“比(bi)较优势原则”予以解释——二(er)者并不存在典(dian)型的(de)高(gao)度分工，相反产品门类上有(you)所重叠。双方产品大进大出，进出口的(de)产品名录中不仅有(you)简单产品，也不缺(que)少高(gao)度复(fu)杂产品。
这样(yang)的(de)贸(mao)易结构使(shi)中德两国更像基于跨国公司体系全球产业(ye)体系中的(de)两个重要的(de)节点(dian)。
具体到企(qi)业(ye)层面，德国企(qi)业(ye)长期以来对我国出口相对高(gao)技术、高(gao)附加值的(de)产品。以德国汽车(che)三大厂商大众、宝马、奔驰为例。三大厂商深耕我国市场几十年，还有(you)数量众多的(de)中小型企(qi)业(ye)依靠我国市场繁荣。其中大众在中国的(de)市场份额尤为显著，一度占据(ju)了该(gai)集团大约40%的(de)销量以及超过50%的(de)利润(run)。奥迪（属于大众公司）、宝马和奔驰也在中国市场有(you)着重要地位。奔驰的(de)豪华(hua)大气，宝马的(de)追求驾驶(shi)乐趣，奥迪的(de)科技感（俗称“灯(deng)厂”）的(de)形(xing)象(xiang)成为了整整一代人的(de)记忆。
除(chu)了这些大公司，还有(you)众多德国中小型企(qi)业(ye)（中德“隐形(xing)冠军”）在中国/德国市场上非常活跃。比(bi)如，世界领先的(de)德国的(de)泵和泵系统供应商威乐（Wilo）集团，自2000年以来在北京(jing)顺义设立分支机构，销售收入显著增加。也有(you)一些厂商，选择直接将技术引进我国设厂。例如，德国西(xi)门子(zi)子(zi)公司歌美飒(li)近些年没有(you)在我国境(jing)内卖(mai)出过一台(tai)风机，但(dan)是其50%的(de)风机是在天津制造的(de)。
中德贸(mao)易额（按年，单位：亿欧元）图片来源：作者供图
近些年，随(sui)着中国高(gao)科技产业(ye)崛起，我国公司也开始向德国出口高(gao)科技产品。在德国的(de)通讯和5G网络建设方面，华(hua)为和中兴等科技公司就曾经发挥了重要作用。而在德国传统的(de)优势领域，例如消费电子(zi)产品、家电与电动助力车(che)方面，中国产品也在日益占据(ju)德国市场主流。
中国生产的(de)智能手(shou)机、笔记本电脑和平板电脑在德国市场非常受欢迎(ying)。华(hua)为、小米和联想等都在德国拥有(you)庞大的(de)用户群体。另外，海尔和美的(de)等品牌也以其高(gao)性价比(bi)在德国的(de)洗(xi)衣机、冰箱(xiang)和空调的(de)市场上占有(you)重要地位。而随(sui)着绿色出行的(de)需求增加，中国生产的(de)电动自行车(che)和滑板车(che)在德国越来越流行，品牌如小米和九号机器人（Ninebot）深受消费者喜爱。
在欧洲此前最关注的(de)环保和气候变暖领域，新能源领域的(de)设备产品贸(mao)易有(you)望成为中德两国关系中的(de)新增长点(dian)。两国在新能源领域的(de)贸(mao)易现状令人满意，特别是太(tai)阳(yang)能、风能、储(chu)能、氢电解槽、燃料电池、热泵等研究开发方面，双方合作探索新技术、新模式、新系统应用也是互补双赢(ying)的(de)选择。比(bi)如：宁德时代与宝马合作，为其电动汽车(che)提供电池解决方案，提升了宝马电动汽车(che)的(de)市场竞(jing)争力。此外福耀玻璃、国轩高(gao)科等纷纷在德国设厂进行先进制造，为德国新能源市场发展注入新动力，前景十分广阔。
当然，在现有(you)地缘政治格局下，相关合作方面的(de)合作必然会出现“逆风”。近年来，德国教育部对与中国合作的(de)项目设置了更多限制条件与“自我审查”暗示，影响了科研资金的(de)流动与双方高(gao)技术高(gao)学(xue)历人才的(de)交流合作。此外，德国地学(xue)研究中心（GFZ）的(de)前主任因(yin)接受中国国有(you)企(qi)业(ye)项目资金而入狱，进一步加剧了对中德科研协作的(de)担忧。
鉴(jian)于中德经贸(mao)合作给双方带来的(de)极大利益，以及相关行动可带来的(de)影响，本次即将到访的(de)德国副总理兼经济部长哈贝克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就曾表示，一旦欧盟对中国电动汽车(che)加征关税，将给德国经济带来损害。德国联邦总理朔尔茨也在多个场合表示，“德国从来都是立足(zu)于市场竞(jing)争，而且此前也没有(you)出现引入外部竞(jing)争德国汽车(che)就丧失市场份额的(de)事情，在此方面可以参考以前日韩汽车(che)崛起后进入欧洲市场的(de)事实”。
当年日韩汽车(che)进入欧洲市场时，也曾引发一定担忧，但(dan)最终日本汽车(che)在德国所占份额也就在10%左右。此次虽(sui)然中国的(de)电动汽车(che)涉及能源转(zhuan)型，可能会有(you)所不同，但(dan)根据(ju)目前各方预测，能最终占有(you)的(de)市场份额也并非那么令人恐慌。
可以看出，德国联合政府各党派在加征关税问题(ti)上立场是较为一致的(de)，就是拒绝。未来如何管控中德之间的(de)矛(mao)盾尤其需要双方政治家的(de)“克制”，避免政治化。
二(er)、欧盟对华(hua)电动汽车(che)反补贴关税是绕不开的(de)话题(ti)
不得不指出的(de)是，最近中德经贸(mao)合作确实出现了不利于德国的(de)变化：在中国对德国出口大幅增长的(de)情况下，德国对华(hua)制造业(ye)产品的(de)出口下降：2023年比(bi)2022年下降9%（对华(hua)总贸(mao)易额下降了15.5%）。特别是多年来排(pai)在德国对华(hua)出口第(di)一位的(de)机动车(che)和机动车(che)零件以及电子(zi)仪器出现了较大幅度的(de)下滑，这对于德国相关行业(ye)中的(de)外向型中小企(qi)业(ye)影响很(hen)大。
哈贝克目前在德国的(de)日子(zi)并不好过，近年的(de)疫情和俄乌战争导致食品、能源和住房成本飙(biao)升，经济和出口增长乏力。作为主管经济的(de)负责人，他(ta)难逃“替罪羊”的(de)角色。因(yin)此，他(ta)急(ji)需借助这次访问与中国领导人接触，探讨如何进一步扩大和深入双边经贸(mao)关系。
3月德国公共交通系统罢工 图片来源：视觉(jue)中国
在这种(zhong)情形(xing)下，欧盟加征汽车(che)关税明显不符合德国的(de)利益，这一点(dian)从其汽车(che)厂商（最可能成为贸(mao)易关税战“替罪羊”）的(de)据(ju)理力争已经得到充分证明。4个月后的(de)正式动议，它是否(fou)能够阻止(zhi)正式关税提议表决，将是德国的(de)反对是否(fou)会沦为“嘴(zui)皮子(zi)”服务的(de)“试金石”。
同时这个时点(dian)上，哈贝克要打开德国经济的(de)局面，在关税问题(ti)上发挥影响力是个有(you)希(xi)望的(de)领域。尽管他(ta)并不直接参与具体谈判，但(dan)是作为欧盟经济的(de)火车(che)头，人口、经济、投票权大国德国的(de)经济部长，他(ta)的(de)态度与取向无疑是关键的(de)。
此外，按照德国的(de)政治规(gui)矩，各个部委的(de)工作坚持“自治”原则，所以德国联邦总理在经济问题(ti)上很(hen)大程度上可能遵从哈贝克的(de)意见（这当然也与朔尔茨总理注重协调的(de)个人风格有(you)关）。哈贝克现在缺(que)的(de)不是能力，控制力与影响力，而是充分的(de)动机与动力以发挥建设性影响。
三、我们应该(gai)如何出价与还价？
近期我国对欧盟加征中国新能源汽车(che)关税的(de)反应表明（比(bi)如最近发起的(de)对从欧盟进口的(de)猪肉的(de)反补贴调查），虽(sui)然仍(reng)然保持着最大程度的(de)克制，但(dan)是中国在国际贸(mao)易中也会采取强硬态度，也是“有(you)肌(ji)肉”的(de)。政府明确表示，如果欧盟继续对中国新能源汽车(che)实施惩罚性关税，中国将不得不采取相应的(de)反制措施。这种(zhong)强硬态度不仅表明中国维护自身经济利益的(de)决心，也显示了其在全球贸(mao)易中的(de)自信(xin)和影响力。
对德国来说，这种(zhong)压力既(ji)是挑战也是机遇：如何在维护欧盟整体利益的(de)同时，与中国保持良好的(de)经贸(mao)关系。这是德国政府需要面对的(de)重要课题(ti)。通过深化技术共享与共研，共同开拓第(di)三方市场，尤其是在新能源领域的(de)协作，德国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中欧贸(mao)易摩擦带来的(de)负面影响，实现双赢(ying)的(de)局面。这个过程也是德国在欧盟内部塑(su)造新一届欧盟委员会“气质”的(de)机会窗口。
德国经济部长哈贝克 图片来源：视觉(jue)中国
具体而言，我国可以在哈贝克之行进行以下出价与还价：
能否(fou)力邀德国在欧盟理事会阻止(zhi)新的(de)电动汽车(che)关税进入正式议程，使(shi)之到期失效？
如果不能，能否(fou)保持较低的(de)税率，提供长期稳定预期？
如果还不行，能否(fou)以汽车(che)贸(mao)易关税的(de)既(ji)成事实让步，换(huan)取其他(ta)产品，比(bi)如风机与光伏板的(de)自由贸(mao)易？保证不进行“反倾(qing)销调查”？
如何加大中国企(qi)业(ye)对欧盟的(de)投资，简化审批程序？
其他(ta)涉及更重要问题(ti)，比(bi)如军民两用物资进出口、台(tai)湾问题(ti)、少数民族地区人权问题(ti)等的(de)重大政治交换(huan)。德国体制“内耗”，虽(sui)然“下大棋”是很(hen)困难的(de)，但(dan)一旦突破，将是非常稳固的(de)。
能否(fou)力邀德国在欧盟理事会阻止(zhi)新的(de)电动汽车(che)关税进入正式议程，使(shi)之到期失效？
如果不能，能否(fou)保持较低的(de)税率，提供长期稳定预期？
如果还不行，能否(fou)以汽车(che)贸(mao)易关税的(de)既(ji)成事实让步，换(huan)取其他(ta)产品，比(bi)如风机与光伏板的(de)自由贸(mao)易？保证不进行“反倾(qing)销调查”？
如何加大中国企(qi)业(ye)对欧盟的(de)投资，简化审批程序？
其他(ta)涉及更重要问题(ti)，比(bi)如军民两用物资进出口、台(tai)湾问题(ti)、少数民族地区人权问题(ti)等的(de)重大政治交换(huan)。德国体制“内耗”，虽(sui)然“下大棋”是很(hen)困难的(de)，但(dan)一旦突破，将是非常稳固的(de)。
总体而言，中德两国在各自市场上的(de)都有(you)较高(gao)竞(jing)争力，双方在新能源领域合作双赢(ying)潜力巨(ju)大。但(dan)是德国跟我国完全不在一个体量。虽(sui)然它是欧洲的(de)大国，但(dan)是规(gui)模和人口仅相当于我国的(de)一个省。在此背景下，这种(zhong)情况下，单方面鼓吹中德深化合作有(you)些没抓住重点(dian)。
中德之间没有(you)任何双边事务存在不可逾越的(de)意识(shi)形(xing)态、经济竞(jing)争与历史恩怨等问题(ti)，不需要超越研发层面的(de)“合作”，更多的(de)在于“协作”，也就是解决全球多边或者跨国问题(ti)上团结起来。在当前日益复(fu)杂多变的(de)国际贸(mao)易与安全环境(jing)中，双方通过对话与协作，共同应对挑战，实现可持续发展的(de)目标，对双方以及全世界都是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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