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7月12日《新华每日电讯》
小暑时节的长三(san)角，早上8点已烈(lie)日炎炎，37摄氏(shi)度的高(gao)温几(ji)乎(hu)要(yao)将人“烤化”。新华每日电讯记者(zhe)冒着高(gao)温来到长三(san)角生态(tai)绿色一体化发展示范区，乘(cheng)船驶入上海、江苏界湖元荡(dang)，为(wei)的是(shi)观察(cha)一种(zhong)水生植物和一群野生鸟类(lei)。
天空湛蓝(lan)，白云朵(duo)朵(duo)，湖水碧绿，微波荡(dang)漾(yang)。乘(cheng)坐橡皮艇，从淀山湖边的码头出(chu)发，小艇劈开水面，速度带来清风(feng)。江南水乡，水道(dao)其实处处相通。不过几(ji)分钟，就进入元荡(dang)，远远地，看见(jian)水面上浮(fu)动着一片绿意。“师(shi)傅你慢点开，慢点开。”同船的“向导”、生态(tai)观察(cha)员陆文忠嘱咐小艇驾驶员。
老陆今(jin)年57岁(sui)，是(shi)附近的上海青浦区金泽镇杨湾(wan)村村民，本职工作是(shi)元荡(dang)风(feng)景区导览车驾驶员。最近几(ji)年，他“不可救药”地迷上了观鸟、护(hu)鸟。
小艇放慢了速度，“轻手轻脚”地驶向那片绿色。我们开始发现，水面上漂浮(fu)着一丛一丛的水生植物，它们长着菱形的绿叶，叶子(zi)的边缘呈现锯齿的形状。茎上小小的气泡，让它们能够在水面上“随波逐流(liu)”——大自(zi)然真是(shi)鬼斧(fu)神(shen)工。越(yue)靠近，这些菱形的水生植物越(yue)密(mi)集，就像水面上的大片绿毯，又像一幅幅形状各异(yi)的拼图，清凉爽目(mu)。
元荡(dang)上大片的野菱角。新华社(she)记者(zhe) 王翔 摄
这些菱形的植物确实“姓菱”，它们是(shi)野菱角。
“快(kuai)看！有两只须浮(fu)鸥！”眼尖的老陆提醒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借助望远镜，在大片野菱角的中央，记者(zhe)清楚地看到了一对恩(en)爱的水鸟。老陆识鸟，认得这些是(shi)须浮(fu)鸥。说话间(jian)，一群须浮(fu)鸥飞了起来，黑色的鸟冠、白色的脸颊、灰色的翅膀(bang)，都一清二楚。它们似乎(hu)丝毫不怕人类(lei)，就在小艇旁掠过。
正在衔(xian)枝筑巢的须浮(fu)鸥。新华社(she)记者(zhe) 王翔 摄
须浮(fu)鸥是(shi)候鸟，每年春夏时节来到长三(san)角一带觅食、育雏，秋季带着新出(chu)生的鸟儿飞回到“老家”。老陆估计(ji)，这片野菱角上的须浮(fu)鸥种(zhong)群有六七十只。他建议再(zai)往(wang)元荡(dang)的深处驶去(qu)，可以见(jian)到更(geng)多的野菱角、更(geng)多的野鸟。
元荡(dang)上横跨好(hao)几(ji)座桥，有公路桥、铁(tie)路桥，也有步行桥。最新建成、最为(wei)雄(xiong)伟(wei)的，是(shi)沪苏湖铁(tie)路大桥。今(jin)年内，这条长三(san)角新铁(tie)路线(xian)将通车。一座座桥墩矗立水面，给水生动植物留出(chu)来往(wang)空间(jian)，仿佛青藏铁(tie)路上的藏羚羊(yang)通道(dao)。
穿过一座桥墩，眼前豁然开朗，出(chu)现好(hao)几(ji)处面积更(geng)大的野菱角。一只池(shi)鹭栖在竹竿顶端，一动不动；白鹭展开雪白的翅膀(bang)飞翔，两脚修长，姿态(tai)优美；一行刚孵出(chu)的小鷿鷈一跃潜入水中、又突然冒出(chu)水面……而湖中最多的鸟类(lei)，还是(shi)须浮(fu)鸥。驶近一片野菱角，老陆突然兴奋起来，压抑不住兴奋的声音：“快(kuai)看，鸟巢，鸟蛋！”只见(jian)一对须浮(fu)鸥在附近盘旋(xuan)，不时从水面叼起一根细长的野菱角，为(wei)巢穴“添砖(zhuan)加瓦”。鸟巢中，躺着三(san)个青灰色的鸟蛋。“每年夏天，一对须浮(fu)鸥夫妻都要(yao)产三(san)个蛋，孵化的时间(jian)是(shi)21天。”这是(shi)老陆长期观察(cha)的结论。
元荡(dang)的野菱角引来了一群水鸟。新华社(she)记者(zhe) 王翔 摄
野菱角之上，远远近近有很多“凸起”，那些都是(shi)须浮(fu)鸥的鸟巢，孕育着新的生机。
“元荡(dang)有约13平方公里的水域，岸(an)线(xian)大约23公里。水质好(hao)了、水草好(hao)了、水里生物多了，鸟类(lei)自(zi)然就被吸引过来。”老陆说，最近几(ji)年，他曾在元荡(dang)最多观察(cha)到上千只须浮(fu)鸥、20多只水雉。“今(jin)天看到的须浮(fu)鸥只有几(ji)百只；有点遗憾，没见(jian)到水雉，但(dan)近期肯定会出(chu)现！”
野菱角与水鸟和谐共(gong)生，原(yuan)本是(shi)长三(san)角水乡原(yuan)生态(tai)的场景。不过，在元荡(dang)等河湖地区，这种(zhong)场面曾一度消失。过去(qu)，由于(yu)上海和江苏生态(tai)环境管控要(yao)求不一致、产业准(zhun)入要(yao)求不统一、管控单元划分存(cun)在分歧等原(yuan)因，作为(wei)跨界湖泊(bo)的元荡(dang)里网障纵贯南北，生活垃圾遍地、入湖河道(dao)淤积、农业面源污(wu)染，沿岸(an)交通阻(zu)隔、杂草丛生，水质曾常年维持在劣Ⅴ类(lei)水平。
2019年11月长三(san)角生态(tai)绿色一体化发展示范区挂牌成立后，在执委会的协调下，上海青浦和江苏吴江加快(kuai)了协同治理的脚步，包括建立联合河湖长制、统一生态(tai)治理标准(zhun)、推动联合保洁等，让元荡(dang)水质及生态(tai)岸(an)线(xian)在短时间(jian)内有了很大的改善。如今(jin)，元荡(dang)湖口断(duan)面水质长期保持在Ⅲ类(lei)。
水质好(hao)了，野生鸟类(lei)就一定会来吗(ma)？未必(bi)。这里面，还有一个“精细治理”的学问。譬如，作为(wei)外来入侵物种(zhong)的水葫芦当然要(yao)“斩(zhan)草除根”，但(dan)是(shi)其他水生植物是(shi)不是(shi)清除得越(yue)干净越(yue)好(hao)？长三(san)角一体化示范区执委会生态(tai)规建部部长刘伟(wei)说，附近的村民、环境学专家等提出(chu)，野菱角是(shi)多种(zhong)鸟类(lei)、鱼类(lei)的栖息地。经过充分交流(liu)，大家决定，要(yao)给本土物种(zhong)野菱角留下一片空间(jian)。
北京(jing)林业大学生态(tai)与自(zi)然保护(hu)学院(yuan)副教授贾亦飞介绍，水雉、须浮(fu)鸥等野生鸟类(lei)都依赖野菱角、荷叶等浮(fu)叶植物筑巢，一般有浮(fu)叶植物的水域所(suo)含(han)氮磷元素也相对适(shi)中，水体中含(han)有充足的螺、蚌、鱼和昆虫类(lei)生物，可以作为(wei)鸟类(lei)的食物和筑巢奠基的“建材”。
野菱角“托”起了鸟巢和其中的鸟蛋。新华社(she)记者(zhe) 王翔 摄
陆文忠告(gao)诉记者(zhe)，在元荡(dang)，夏天可以看到浮(fu)须鸥、水雉等夏候鸟，冬(dong)天还能看到红嘴鸥等冬(dong)候鸟。得益于(yu)野菱角的保留，如今(jin)每到候鸟到来的季节，元荡(dang)旁边就会架起大量“长枪短炮”，周边嘉兴、无锡、常州、南通等地的生态(tai)摄影(ying)爱好(hao)者(zhe)都会前来拍摄。
“如果当时没多留心，粗心地把野菱角都清除掉，那今(jin)天我们可能就将与这些野趣横生的美好(hao)场景‘失之交臂’了。”青浦区水利管理所(suo)建设管理部部长朱伊妮说，虽(sui)然保留野菱角加大了河道(dao)保洁难度，但(dan)是(shi)多种(zhong)水鸟的到来更(geng)是(shi)不可多得的财富。
留住一片野菱角，引来一群珍稀鸟，这就是(shi)元荡(dang)的生态(tai)治理故事。用长远的目(mu)光看待区域的发展，把精细化治理融入基层的每一项决策，元荡(dang)的故事既是(shi)长三(san)角一体化发展政策红利的充分释放，也是(shi)生态(tai)文明理念在这片土地的生动实践。据悉，作为(wei)跨域一体化治理的制度创新成果，元荡(dang)治理过程中所(suo)建立的“联合河湖长制”已形成可复(fu)制可推广的经验做法，将赋能更(geng)多跨界水体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