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生（右一）在随访病人。
李信生手绘的问诊地图。 以上图片均为本报记(ji)者王丹摄
人物小传
李信生，1948年生，江西省上饶市(shi)广丰人。1969年进入广丰霞峰镇赤塘村卫生室从事农村卫生工作，55年来努力做(zuo)好村民健康守护人。自2014年起，他(ta)成为家庭签约(yue)医生，负责赤塘村下(xia)辖的3个自然村4000多名居民的健康管理工作。他(ta)曾获(huo)得“2021年度中国家庭健康守门人”、2022年第三季度“江西好人”等荣誉。
“低压100，高压136……”身(shen)穿红(hong)马甲，脖子上挂着听诊器，李信生一边询问村民身(shen)体情(qing)况，一边盯着血压仪上变化的数字。床边摆着一个装着血糖血压仪、档案资料、检测单的家庭医疗包。
李信生今(jin)年已经76岁，在江西省上饶市(shi)广丰区霞峰镇赤塘村做(zuo)了一辈子村医。1969年至今(jin)，他(ta)一直是村民健康的守护人。
“既然乡(xiang)亲们需(xu)要，我就努力跟着驻村医生学”
1968年，李信生大学毕业，由于工作分配政策调整，学习林学专业的他(ta)没有找到对口的工作，便回到赤塘村老家，打算暂时(shi)务农。
“家在山上，路是小路，连自行车(che)都骑不了，万(wan)一生病了，就医很困难。”李信生说，那时(shi)乡(xiang)亲们如果想就医，从村里徒步去最近的公(gong)社医院，少说也有6里路，到县医院，更有将近20里路。1969年，村里要办一个卫生室，霞峰镇公(gong)社医院下(xia)派一名驻村医生，但(dan)缺一个助手。村干部找到了李信生：“小李，你是读(du)书(shu)识字的，不如你先试试？”李信生想了想，答(da)应了下(xia)来：“既然乡(xiang)亲们需(xu)要，我就努力跟着驻村医生学！”
师父(fu)顾淑贞只比李信生大三四岁，工作细致耐心。那时(shi)，卫生室日常所(suo)需(xu)器械很少有一次性用具，需(xu)要现场消毒(du)；玻璃吊瓶定额供给，要下(xia)山走很远的路用扁担挑上来。配药(yao)抓药(yao)、器具消毒(du)、下(xia)山运药(yao)，李信生就从这(zhe)些基础工作做(zuo)起，默默学习。
“顾老师很细心，教得非常认真(zhen)。”虽已间隔近一甲子，可李信生谈起自己的入门老师，言语(yu)间仍充满了敬(jing)佩。“为了让我练习打针，她给我找了一些柚子皮，在上面画出(chu)注射穴位，反复(fu)练手。她还提醒我，打针时(shi)多和病人拉拉家常，分散他(ta)们的注意力，还要‘下(xia)针快、拔针快，输液慢’。”李信生说，“后来村民夸我针打得好，这(zhe)都是顾老师的功劳。”
顾淑贞时(shi)常督促李信生的业务学习，定期给他(ta)推荐一些医学书(shu)籍。“顾老师就是全科医生，什(shi)么病都看(kan)，乡(xiang)亲们对她的诊断(duan)水平很认可。有一次，一名村民带着孩子过(guo)来就诊。乍(zha)一看(kan)，孩子除了发低烧，其他(ta)看(kan)似都正常。可顾老师检查后，告诉(su)家长赶紧送大医院治疗，这(zhe)才没耽误了治疗时(shi)间。”李信生回忆，“顾老师常说，行医很多时(shi)候是和时(shi)间赛(sai)跑。看(kan)不了的病，一定要及时(shi)告诉(su)病人转诊。这(zhe)一点(dian)我也一直谨记(ji)。”
在顾淑贞的帮助下(xia)，3年后，一些常见病和外伤包扎，李信生都能处理得不错。1974年，李信生参加了相关(guan)部门组(zu)织的赤脚医生培训班，经过(guo)考(kao)试，他(ta)拿到了执(zhi)业医师资格证，正式(shi)成为一名医生。
上世纪80年代，随着农村医疗制度的调整，赤脚医生就地转为乡(xiang)村医生。赤塘村当时(shi)是个有8000多人的大村，共有7个自然村，三四个卫生室，李信生所(suo)在的卫生室在石碧山自然村，相对偏远。但(dan)很多村民非常信任李信生，连山脚的村民也到这(zhe)个山腰上的小诊所(suo)来，“要找李大夫啊，他(ta)看(kan)得蛮好嘞(le)！”
“事情(qing)虽然琐碎，但(dan)只要有耐心，就一定能做(zuo)好”
请(qing)李信生说说自己“治病救人”的故事，他(ta)有点(dian)害羞地摆摆手：“我不是什(shi)么妙手回春的神医，瞧的不过(guo)是些小毛病。药(yao)一般只开(kai)两天(tian)的量，情(qing)况不见好转，就立刻安排到镇医院。”
但(dan)需(xu)要出(chu)手的时(shi)候，李信生非常果断(duan)。只要病人有需(xu)要，不论白(bai)天(tian)黑夜，随叫随到。
今(jin)年69岁的谢金(jin)芳，说起李信生连连竖起大拇指。谢金(jin)芳回忆，小儿子两岁时(shi)有一次突发高烧，浑身(shen)抽搐。夜里10点(dian)多，她把孩子抱到李信生家中，李信生给孩子打了一剂退烧针，李信生的家人还给孩子冲了白(bai)糖水。半个小时(shi)后，症状缓解，大家都松(song)了口气。
此后，李信生一直非常关(guan)注孩子的健康状况，定期为孩子检查身(shen)体。如今(jin)，这(zhe)个被李信生看(kan)护的孩子已经30多岁了。回想往事，谢金(jin)芳的眼角(jiao)湿润了。
2003年，李信生的家从石碧山搬到了镇上，但(dan)卫生室照常开(kai)放。为了方便坐诊，他(ta)把电饭煲放在卫生室，每天(tian)骑半小时(shi)电动车(che)上山，“中午用电饭煲将就一顿(dun)，晚上再回家吃。”
后来，随着“新农合”的普及，村民去大医院看(kan)病的负担小了，但(dan)李信生身(shen)上的担子并没有减轻。“要给村民们普及政策，有些老人的子女不在身(shen)边，我就帮他(ta)们保管新农合证。每次给病人开(kai)药(yao)，要仔细登记(ji)，定期梳理，定时(shi)找上级(ji)主(zhu)管部门报销……”李信生说，“事情(qing)虽然琐碎，但(dan)只要有耐心，就一定能做(zuo)好。”
此外，随着基层公(gong)共卫生服务不断(duan)加强，开(kai)展医学科普、推动儿童(tong)接种疫苗、进行健康随访……李信生的工作内容在变，但(dan)呵护村民健康的心不变。2008年，本可以退休的李信生，选择申请(qing)乡(xiang)村医生执(zhi)业注册，继续忙碌在乡(xiang)间。
“把村里的重点(dian)户都画下(xia)来，随访病人时(shi)心里就更有数了”
走进李信生的办公(gong)室，四方桌上摆着各种资料。档案袋、化验(yan)单、建档立卡户台账、重点(dian)人群(qun)台账……各类资料分门别类，规整有序。一个塑料文件(jian)夹(jia)吸引了记(ji)者的注意。
文件(jian)夹(jia)里共有3张地图。学过(guo)测绘的李信生，绘制了一组(zu)赤塘村重点(dian)户分布图。“粗线是村道主(zhu)路，枝杈是小路，枝杈上密密麻麻的圆点(dian)是一户户人家……把村里的重点(dian)户都画下(xia)来，随访病人时(shi)心里就更有数了。”李信生说。空白(bai)处还特别列了名单：脱贫(pin)户17户、51人，突发困难户1户、3人……
2014年起，广丰区推出(chu)“家庭医生签约(yue)服务”，要为每一位村民建立健康档案，开(kai)展有针对性的医疗服务。李信生加入了家庭签约(yue)医生服务队，职责范围是赤塘村4000多名村民。相比于乡(xiang)村医生大部分时(shi)间在卫生室坐诊，家庭签约(yue)医生更多的是要走进村民家中。
首先是摸清底数。“好多人家还不认得嘞(le)，需(xu)要别人带一带。”山路崎岖，本就难找。为防止遗漏，当天(tian)走了数十户后，李信生就回家把重点(dian)户的位置标(biao)注出(chu)来。
一年下(xia)来，李信生随访完了4000多人，把重点(dian)户400余人的信息(xi)按片区分3张地图绘制出(chu)来。“地图的信息(xi)是随着随访家庭的变化而变化的。”李信生说，“如果有新增的，就及时(shi)进行增补。”
客(ke)厅(ting)后的小房间，是李信生如今(jin)的工作室。工作室里立着一个塞(sai)满了档案袋的资料柜。每个档案袋上用不同颜色的纸条标(biao)记(ji)各类重点(dian)人群(qun)。家庭医生每年至少要上门4次，开(kai)展健康检测、用药(yao)指导、膳食提醒，相关(guan)信息(xi)资料不仅要放入档案袋，还要录(lu)入江西省居民健康档案系统。前几年，李信生经常骑着电动车(che)走村入户，2020年村里的柏油路拓(tuo)宽后，同样担任家庭签约(yue)医生的霞峰镇卫生院副院长张菊(ju)，会在走访自己负责的片区时(shi)，开(kai)车(che)带上李信生。
现在，李信生把手绘地图好好地装起来，因为，路，他(ta)早已走熟(shu)，村民的情(qing)况，他(ta)已经了然于心……
记(ji)者手记(ji)
有一分热 发一分光
乡(xiang)村医生在广袤的祖国大地上为守护村民健康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李信生始终(zhong)以平和、质朴、严谨的态度，在平凡岗位上默默奉献，是乡(xiang)村医生中的典型代表。这(zhe)两年，老人的身(shen)体不如从前了，但(dan)他(ta)依然热爱自己的工作。“能做(zuo)点(dian)事，就闲不住。”这(zhe)种有一分热、发一分光的精神，相信可以激励更多的人。
当下(xia)，乡(xiang)村医疗卫生保障制度尚待完善，尤其在人才补充和人员稳定方面，应多措并举加强乡(xiang)村医生人才队伍(wu)的“引、育(yu)、用、留”，为这(zhe)支队伍(wu)注入新鲜血液。这(zhe)既是全面推进健康中国建设的内在要求，更是推进乡(xiang)村全面振兴的题中应有之义。
《 人民日报 》（ 2024年07月10日 06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