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guan)察者(zhe)网专栏作者(zhe) 常(chang)洛闻
普京的东亚之行已(yi)经结束，接下来就该韩国和美国表演了。
果不其然，先是6月(yue)21日韩国外(wai)交(jiao)部召见俄罗斯驻韩大使表示抗议，接着23日，韩国总统办公室国家安保室室长张虎镇发出警(jing)告，若俄罗斯向朝鲜提供高精度武器(qi)，韩国对(dui)乌克兰的援助将(jiang)不设限。
美国方面(mian)，先是耶(ye)伦在普京访问期间(jian)表态，美国升级与(yu)越南的伙伴关系“并不要求越南切断(duan)与(yu)俄罗斯或中国的关系”。而(er)在普京访越南当(dang)天，美国就宣布(bu)其负责东亚事(shi)务(wu)的助理国务(wu)卿康(kang)达（Daniel Kritenbrink）也将(jiang)访问越南。
看起来，这次普京让韩美都受(shou)惊不小。
先说普京访朝。此次访问是俄乌冲突以来，俄朝首脑第二次重(zhong)要的会面(mian)。朝鲜官方媒(mei)体形容普京为“最大的国宾”。这也是普京时隔24年访朝，也是普京在俄乌冲突长时间(jian)焦灼期间(jian)，为数不多的出访之一。
同普京一起访问平壤(rang)的，包括核(he)心阁(ge)僚如外(wai)交(jiao)部长谢尔盖·拉夫罗夫、国防部长安德(de)烈·别(bie)洛乌索夫等，还有平时并不多见于外(wai)交(jiao)场合的卫生部长米(mi)哈伊尔·穆(mu)拉什(shi)科、交(jiao)通(tong)部长罗曼·斯塔(ta)罗沃伊特等，朝俄合作之全面(mian)\广泛、深入(ru)可见一斑。但(dan)碍于两国都面(mian)临严厉制裁和禁运，两国主动公开的具体合作内容极为有限。
其中一项是朝俄两国签订了关于建设豆满江国境公路桥的协定，这一桥梁的具体信息还不够详细，不足以判断(duan)是否会对(dui)中、俄、朝三边关系，以及珲春的口岸功能乃至中国东北的出口贸易带来何种影响。此外(wai)，俄朝还签订了关于卫生保健、医学(xue)教(jiao)育及科学(xue)领域合作的协定。
金(jin)京准、郑茂林代表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政府，罗曼·斯塔(ta)罗沃伊特和米(mi)哈伊尔·穆(mu)拉什(shi)科代表俄罗斯联邦政府分别(bie)签署了协定文件。朝中社(she)
普京在朝鲜劳动党机(ji)关报《劳动新闻》发表署名文章，从意识形态角度肯定了朝鲜的地位，称“平壤(rang)昨天是、今天也是我们可靠的同志、支(zhi)持(chi)者(zhe)。平壤(rang)愿坚(jian)决反对(dui)‘西方集团’要阻碍树立以对(dui)正义和主权的相互尊重(zhong)、对(dui)相互利(li)益的考虑(lu)为基础的多极化世界秩序的欲望。”
普京在文章中还直指美国“为把本质上(shang)是基于‘双重(zhong)标准’的全球性新殖民主义独裁的所谓‘基于规则(ze)的秩序’强加于世界而(er)拼命挣扎。美国及其仆从国家公然叫嚷，他们的目的在于给俄罗斯以‘战略失败’。他们支(zhi)持(chi)策划(hua)2014年基辅武装政变及后来的顿巴斯地区战争，尽全力延长并进一步加剧(ju)他们发动的乌克兰纠纷(fen)。俄罗斯不仅(jin)在过去还是在未来做好就最复杂的问题进行平等对(dui)话的准备”。
可见，普京是充分利(li)用了这次备受(shou)瞩(zhu)目的曝光机(ji)会，重(zhong)申俄罗斯的态度，也相当(dang)于朝鲜用较(jiao)为低调的方式，再次强化了支(zhi)持(chi)俄罗斯叙事(shi)角度的立场。
最为外(wai)界瞩(zhu)目的是，朝俄两国元(yuan)首签署了重(zhong)磅的《全面(mian)战略伙伴关系条约》，第四条规定，其中一方遭受(shou)个别(bie)国家或多个国家侵略而(er)处于战时状态时，另一方应根(gen)据《联合国宪章》第51条、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和俄罗斯联邦的国内法，立即采取一切手段给予军事(shi)及其他援助。
外(wai)界认(ren)为这一条款(kuan)可以解读为“自(zi)动军事(shi)介入(ru)”，意味着28年之后，俄朝两国事(shi)实上(shang)恢复了同盟关系。条约内还有加强军事(shi)技(ji)术合作的内容，引来了韩国的激烈反弹(dan)，称将(jiang)与(yu)盟国和友际社(she)会一道，坚(jian)决、严厉地应对(dui)威胁国家安全的一切行为。
作为回应，金(jin)正恩授予普京金(jin)日成勋(xun)章——这是朝鲜的最高荣誉。
虽然朝俄不承认(ren)军事(shi)合作，但(dan)韩国并不相信，正如开头所言，韩国已(yi)经威胁重(zhong)启(qi)对(dui)乌克兰的军事(shi)援助，将(jiang)致命杀伤武器(qi)列入(ru)考虑(lu)范围之内。也侧面(mian)说明，朝俄的安排从军事(shi)、经济、政治上(shang)，都戳(chuo)到了韩国的痛处。
韩国曾经是俄罗斯学(xue)生出国留学(xue)的热门目的地，“韩流(liu)”也一度攻占俄罗斯、中亚各国等前(qian)苏联国家。同样是保守党执政的朴槿惠政府时期，哪怕(pa)有“萨德(de)”部署的芥蒂(di)，两国仍互动热络。
但(dan)尹锡悦政府上(shang)台后，以“价值(zhi)观(guan)外(wai)交(jiao)”包装右倾亲美路线，追随美国对(dui)俄罗斯实施(shi)制裁，两国关系急(ji)转直下。至2023年12月(yue)，韩国已(yi)将(jiang)1159种产品列入(ru)对(dui)俄“出口管制”清单，包含多数具有“军事(shi)用途(tu)”潜在可能性的工业品。2023年7月(yue)，韩国总统尹锡悦访问乌克兰，并对(dui)乌援助“人道主义物资”，其中既包括药品、建筑材(cai)料等，也包括防弹(dan)头盔、防弹(dan)衣、排雷车辆等非杀伤性军需物品。
而(er)且根(gen)据美国的安排，韩国向美军出口、“出借”大量弹(dan)药，这些(xie)武器(qi)的去向韩国并不掌握，最终很可能流(liu)入(ru)了乌克兰的手中。《华盛顿邮(you)报》2023年12月(yue)报道称，韩向乌间(jian)接提供的炮弹(dan)可能超过所有欧洲国家的总和。普京曾在2022年10月(yue)的“瓦尔代俱乐部”论坛上(shang)公开点(dian)名批评(ping)韩国，警(jing)告称如果韩向乌提供武器(qi)弹(dan)药，将(jiang)使俄韩关系“彻底破裂”。
俄韩经济合作本就规模袖珍，外(wai)交(jiao)冷却使两国经贸濒(bin)临脱钩。据韩国贸易协会（KITA）统计，俄韩贸易额在2022年下滑22.6%至211.5亿(yi)美元(yuan)。美国耶(ye)鲁大学(xue)2023年上(shang)半年对(dui)全球1000多家主要跨(kua)国公司进行的调查显示，三星、现(xian)代、大韩航空、LG等知名韩企均(jun)已(yi)停(ting)止(zhi)大部分在俄业务(wu)，只有浦项制铁（POSCO）还在维持(chi)基本的日常(chang)经营。2023年12月(yue)，韩国现(xian)代汽车集团正式向俄财团低价出售2011年投产的圣彼得堡工厂——这座工厂曾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外(wai)交(jiao)纽(niu)带。
在俄批判韩对(dui)乌军援的同时，韩方同样抓住乌克兰问题极力谴(qian)责俄朝违反联合国有关决议进行“军事(shi)合作”。韩国国家情(qing)报院宣称朝鲜在2023年8-10月(yue)期间(jian)已(yi)向俄方提供100多万发炮弹(dan)，可供俄军使用两个月(yue)以上(shang)。韩国政府多次通(tong)过联合国大会发言、召见俄驻韩大使、与(yu)美日等国共同发声等形式，表达对(dui)俄朝合作的不满。俄朝《协定》签署后，韩国再次召见俄罗斯驻韩大使表达抗议。
俄罗斯当(dang)然不能接受(shou)，俄罗斯驻韩大使馆的声明指出：“季诺(nuo)维耶(ye)夫强调了威胁和恫吓俄罗斯的企图不可接受(shou)，指出俄朝合作不针对(dui)第三国，符合国际法的基本原则(ze)和法规，有利(li)于巩固半岛(dao)和平稳定。”称韩国“威胁和恫吓”俄罗斯的企图不可接受(shou)。
6月(yue)21日，在首尔钟(zhong)路区的韩国外(wai)交(jiao)部大楼，韩国外(wai)交(jiao)部第一次官金(jin)烘均(jun)（右）召见俄罗斯驻韩大使格奥(ao)尔基·季诺(nuo)维也夫，韩国外(wai)交(jiao)部
对(dui)于俄罗斯此次“弃韩亲朝”的行为，在韩国也有人关心起不在场的“相关方”。比如，在普京访朝前(qian)，曾有韩国记者(zhe)在中国外(wai)交(jiao)部例行记者(zhe)会上(shang)提问，要求中国就普京访朝做出评(ping)论，这一试探也表明国际社(she)会、尤其是韩国，对(dui)于中国超然的姿态和巨大影响力非常(chang)关注。
虽然俄罗斯与(yu)朝、韩关系此消彼长，但(dan)考虑(lu)到现(xian)实瓶颈，俄罗斯半岛(dao)政策的基本盘不会有根(gen)本扭转。
一是俄朝经济领域互补性差是从经互会时代就遗留下来的问题，过去30多年里，即便在两国合作最为活跃的2005年，贸易额也不过2.28亿(yi)美元(yuan)。按(an)照俄自(zi)然资源部部长科兹洛夫2023年11月(yue)访朝时的说法，俄朝贸易额自(zi)进入(ru)2023年以来已(yi)超过2800万美元(yuan)。这一数字不仅(jin)远低于两国贸易额的历史最高水平，也仍低于疫情(qing)前(qian)的水平。
其次，俄朝都对(dui)二战后国际秩序保持(chi)基本尊重(zhong)，所以必然受(shou)到联合国制裁的约束。俄乌冲突加剧(ju)之后，俄罗斯由来已(yi)久(jiu)的“人荒”加剧(ju)，据俄科学(xue)院经济研究所估算，俄2023年劳动力缺口达480万人，朝鲜虽然在劳动力输出领域与(yu)俄罗斯有深度合作，但(dan)也仍然要受(shou)到制裁、外(wai)汇管制、俄罗斯国家安全顾虑(lu)等种种因素的制约，天花板很低。
在先进武器(qi)技(ji)术、航天技(ji)术、核(he)技(ji)术转移方面(mian)，除了制裁的麻烦，两国还需考虑(lu)到周边地区的稳定，避免落下螺旋升级始作俑(yong)者(zhe)的口实；如果没有重(zhong)大的外(wai)界刺激，俄朝合作离“深水区”还很远。
在完成对(dui)朝鲜的访问后，普京又马不停(ting)蹄奔向越南。在越南接受(shou)记者(zhe)采访时，普京对(dui)韩国进行了敲打，一是警(jing)告韩国不要以报复为名向乌克兰提供武器(qi)，否则(ze)会“犯下大错”。二是规劝韩国不要对(dui)俄朝合作存有不必要的恐惧，这也是俄朝签署协定之后，普京第一次给朝鲜正式强化背书(shu)。
这是俄罗斯总统普京第五次访问越南，俄越双方发表的多项声明以及《关于深化全面(mian)战略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越南方面(mian)对(dui)此评(ping)价很高。首先，双方同意加强全面(mian)战略伙伴关系，同时同意不与(yu)第三国结盟或签订协议，不采取有损独立、主权和领土完整以及彼此根(gen)本利(li)益的行动。
这符合越南外(wai)交(jiao)的“四不原则(ze)”，即越南不会参加任(ren)何军事(shi)同盟，不会与(yu)一国结盟打击另一国，不会允许外(wai)国在越南设立军事(shi)基地或利(li)用越南领土伤害第三国，不会在国际关系中使用武力或威胁使用武力。和与(yu)朝鲜合作一样，俄、越暂时不打算放弃国际秩序的道德(de)高地。
此外(wai)，普京在越南期间(jian)也没有绕(rao)开贸易结算付款(kuan)的问题，面(mian)临西方的严厉制裁，本币结算符合两国的共同利(li)益。俄罗斯和越南在2023年的本币结算份额超过40%，在2024年第一季度更(geng)是达到近60%，但(dan)俄罗斯和越南双边贸易额的规模太小，对(dui)俄罗斯的帮助有限，2021年两国贸易额徘徊在50亿(yi)美元(yuan)左右，在加强合作的背景下，正在争取2030年达到100亿(yi)美元(yuan)的规模。
对(dui)于当(dang)前(qian)经济遭遇挑(tiao)战的越南来说，部分填补韩国留下的空白是“吃(chi)得饱”的关键；对(dui)于俄罗斯来说，对(dui)越贸易即使有长足发展，也很难“吃(chi)得好”。
应时任(ren)越南国会主席王庭惠邀(yao)请(qing)，俄罗斯国家杜马（议会下院）主席维亚切斯拉夫·沃洛金(jin)于2023年10月(yue)15日至16日率俄联邦高级代表团对(dui)越南进行正式访问，两国提出2030年贸易规模达到100亿(yi)美元(yuan)的目标。
俄罗斯在此时与(yu)朝鲜、越南加强合作，某(mou)种程度上(shang)可以视为普京提出的“欧亚安全体系”的重(zhong)要组成部分；名义上(shang)，普京连北约都纳入(ru)了欧亚安全体系的合作伙伴之列，但(dan)实际上(shang)，“欧安体”正是为了应对(dui)美国主导的“奥(ao)库斯联盟”（AUKUS）、“四方安全对(dui)话”（QUAD）机(ji)制、北约东扩等针对(dui)俄罗斯的全方位围堵。
俄、朝、越都是曾在战场上(shang)让美军黯然失色的（前(qian)）社(she)会主义国家，地缘(yuan)位置险要。虽然目前(qian)很难说这三方能在多大程度上(shang)达成实质且成熟的合作，是否会形成所谓的“红色海岸”与(yu)“第一岛(dao)链”针锋相对(dui)，但(dan)这一套“合纵连横”的最可怕(pa)之处，不在于直接威胁美国的安全，而(er)在于破除了“美国屁股摸不得”的假象，让小国的心思活泛了起来。
来源|观(guan)察者(zhe)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