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交汇点新闻】；
编者按(an)：生生不息的大运(yun)河孕育了两(liang)岸繁盛(sheng)的文化，这些(xie)文化印记至今仍保存在浩如烟海的文献典籍里。2024年(nian)是中国大运(yun)河成功申遗十周(zhou)年(nian)，新华日报今起推(tui)出“古籍里的运(yun)河”专栏，从古籍的角度出发，打捞运(yun)河记忆，挖掘“运(yun)河意(yi)识”，延续(xu)运(yun)河文脉，展现江苏大地(di)上运(yun)河文化的千年(nian)沧桑，让(rang)古籍说话，让(rang)运(yun)河传声。
当历史逐渐湮没在逝去的时间里，古籍是最忠诚的见证者。
在大运(yun)河申遗成功十周(zhou)年(nian)之际，记者来到运(yun)河原点城市扬州，扬州市图书馆的古籍文献室中，一部部泛黄的古籍让(rang)人回归历史“现场”：追溯2500年(nian)前吴王(wang)夫差在古邗沟挖下第一锹的情(qing)景，从古邗沟故道7次变身“触摸”运(yun)河的生长脉络，从蒙尘的细节中，一窥忙碌的漕运(yun)和(he)盐运(yun)，挖掘扬州城的繁华过(guo)往。
运(yun)河的“原点”和(he)“生长”
从扬州城北郊的螺丝湾桥向东直达黄金坝，长约1.45公里，有条(tiao)并不宽阔的河流静静流淌，汇入东侧的古运(yun)河，这便是中国最早的人工运(yun)河遗存——古邗沟故道，也被称作(zuo)京杭大运(yun)河真正的源头(tou)。
春秋左传十五卷 明万历四十四年(nian)（1616）吴兴闵齐伋刻朱墨套(tao)印本 扬州市图书馆藏
大运(yun)河最早出现在古籍中是在春秋时期(qi)。扬州市图书馆馆藏明万历四十四年(nian)孙矿批点、闵齐伋刻朱墨套(tao)印体《春秋·左传注》记载，“哀公九年(nian)，吴城邗，沟通江淮”，公元前486年(nian)，吴王(wang)夫差子承父业，开始了北伐征程，他吸(xi)取了父亲兵败(bai)的教训(xun)，便另(ling)辟蹊径在长江与(yu)淮河之间挖了一条(tiao)人工运(yun)河。
《邗沟故道历代变迁图说》（清）徐庭曾撰清光绪三十年(nian)（1904）刻本一书，曾以地(di)图的形式展示了邗沟故道以及(ji)历史上的七(qi)次变迁。八幅运(yun)河图，图版详实，文字简明，还标注出了水道的变化。
扬州市图书馆馆长、扬州市古籍保护中心主任朱军介绍(shao)说，邗沟的开凿起初出于军事需要，后来成了历代漕运(yun)的主要通道。从开凿至清代光绪年(nian)间的七(qi)次大的变迁，这八幅运(yun)河图，标注出了水道的变化，是了解邗沟历史的重要史料，对(dui)如今大运(yun)河的保护和(he)利用有一定(ding)的参考价值(zhi)。朱军说，《邗沟故道历代变迁图说》是邗沟1000多年(nian)变化的大略演示，从图中可以看出长江岸线南移、长江与(yu)淮河间湖泊变化以及(ji)淮河等(deng)因素对(dui)运(yun)河的影响。“图中还显示出为了避(bi)开山阳湾而开凿里运(yun)河，这体现了大运(yun)河开凿的基本原则——开内河，防风险(xian)。”朱军说。
选自《邗沟故道历代变迁图说》（清）徐庭曾撰清光绪三十年(nian)（1904）刻本
从古邗沟故道出发，大运(yun)河开始“生长”。现藏扬州图书馆的清道光二十五年(nian)江西抚署刻本《扬州水道记》系(xi)清代扬州学派代表人物刘文淇所著。该书记录了大业元年(nian)隋炀帝开通济渠的场景：“发淮南民十余万开邗沟，自山阳（今淮安）至扬子（今仪征）入江”，修毕当月，隋炀帝就乘坐龙舟，沿着新运(yun)河浩浩荡荡巡幸江都。在邗沟旧有基础(chu)上，隋炀帝大规模(mo)整(zheng)修扩大，第一次形成了南北贯通的大运(yun)河，并连(lian)接了海河、黄河、淮河、长江和(he)钱塘江五大水系(xi)，全长2700多千米。
扬州水道记四卷图一卷 清道光二十五年(nian)（1845）江西抚署刻本 扬州市图书馆藏
运(yun)河的开凿绝非一蹴而就，唐代江沙淤积，令漕运(yun)损失严重，据《旧唐书·齐浣传》记载，“润州与(yu)扬州，一江之隔，漕船过(guo)江至扬州，要绕道至瓜步沙尾，由仪征运(yun)口进出，绕道多走60里水路，船只还经常在江中被风涛漂(piao)损。”
开元二十五年(nian)，润州（今镇江）刺史齐浣主持(chi)开凿了伊娄河。扬州市文史学者韦明铧说，伊娄河从瓜洲延续(xu)到古邗沟南边的扬子津，大大缩短了江南漕船过(guo)江的距(ju)离，省去了水陆转运(yun)和(he)迂道之苦。从此，瓜洲从名(ming)不见经传的渡口迅(xun)速发展成“江北第一雄镇”，每年(nian)来往漕船有数百万只，来往商(shang)人络绎不绝。
京杭大运(yun)河的最终改造完成在元朝，元朝著名(ming)水利工程专家郭守敬对(dui)大运(yun)河进行裁弯取直，从取道中原变直通北京，据《郭守敬传》描述，修筑过(guo)程中自丞相以下“皆亲操畚锸”，工程竣工时，忽必烈极(ji)目望去，见积水潭(tan)上帆(fan)樯蔽日，“舳舻蔽水”，盛(sheng)况空前，赐名(ming)为“通惠河”，通惠河的开通也标志着京杭大运(yun)河的最终完成。
漕运(yun)、盐运(yun)让(rang)扬州成为历史网红
唐代扬州商(shang)贾云集，贸易兴盛(sheng)，清代乾隆鼎盛(sheng)时期(qi)，每年(nian)经过(guo)扬州闸与(yu)瓜洲闸的船只近十万艘，扬州盐业达到顶峰。
纵览扬州图书馆的馆藏，从明代到民国，集中涌现出一批重要的盐业著作(zuo)，描绘扬州盐业经济下的社会生态图卷。
扬图馆藏清同治九年(nian)（1870）淮南书局刻本、方濬(jun)颐补刻《两(liang)淮盐法(fa)志》记叙了两(liang)淮盐区(qu)生产(chan)、销售、转运(yun)、课则等(deng)规章，是研究(jiu)两(liang)淮盐政的重要资料，全面(mian)记述了乾嘉年(nian)间两(liang)淮盐业全盛(sheng)时期(qi)的面(mian)貌，堪称淮盐“黄金时代”的盐政专书。
淮扬运(yun)河虽然(ran)屡经变动，但一直承担着食盐外运(yun)的重要功能。大运(yun)河文化带建设研究(jiu)院(yuan)盐城分院(yuan)常务副院(yuan)长陆玉芹说，清代淮盐的行销范围，在明代基础(chu)上虽有所调整(zheng)，但没有太大变化，行销地(di)域遍及(ji)江苏、江西、湖北、湖南、安徽、河南六省。据史料记载及(ji)考证，淮南淮北食盐的行销都与(yu)大运(yun)河密切相关。其中，邗沟支(zhi)道以及(ji)扬州至仪征段是淮南食盐外运(yun)的必经河段。
清代盐政纷繁复杂(za)，尤其是两(liang)淮地(di)区(qu)。道光十一年(nian)(1831年(nian))，盐务专家陶澍首倡淮北盐政改革，废(fei)除总商(shang)，推(tui)行票法(fa)，寻(xun)找调整(zheng)政府、纳税商(shang)人和(he)消(xiao)费民众之间的利益“均衡点”。《淮北票盐志略》收录了陶澍自道光十二年(nian)至十八年(nian)间，淮北创行票盐的有关奏疏、详禀、批示、章程、条(tiao)规、告示等(deng)资料，是票盐制改革集大成的典籍，对(dui)后来的盐务改革有指(zhi)导意(yi)义。朱军补充道，“票盐法(fa)”改革中，政府取消(xiao)了总商(shang)分设行店，令民众可以自行购买盐斤(jin)运(yun)往售卖。与(yu)此同时，还降低官盐成本，简化了办事手(shou)续(xu)，加速了食盐流通。
漕运(yun)盐运(yun)在当时事关国运(yun)，故明清时期(qi)对(dui)运(yun)河的治理更为重视，关于治水防洪等(deng)内容的著作(zuo)也相继出现。
《河防一览》是明朝水利专家潘季驯所撰，他在长期(qi)的治河实践中，总结(jie)提出“蓄清刷黄、束水冲沙”的治运(yun)方略，在其问世后的300多年(nian)中，对(dui)治河方针和(he)河工实践一直起着指(zhi)导性作(zuo)用。
清代整(zheng)治运(yun)河图，选自清代刘文淇水道记
从史料上看，高邮也是重点保护与(yu)治理地(di)域，盂城驿能够完好保存下来，与(yu)治水之功密不可分。清代叶机(ji)著的《泄湖水入江议》围绕高邮水患(huan)治理展开，他指(zhi)出，高邮因地(di)势受水最先最甚，湖水入海困难，应该导之入江，再由江入海。清代大臣、水利工程专家靳辅于康熙十六年(nian)(1677)调任河道总督，他在《治河方略》中提出把黄河和(he)运(yun)河分流，减轻高邮湖的水势压力。
“清代初期(qi)，黄河淮安至徐州段与(yu)运(yun)河‘并行’，黄河水势凶险(xian)，泥沙淤积，”中国水利学会水利史与(yu)水利遗产(chan)专委(wei)会会员(yuan)戴甫青补充道，为了避(bi)开黄河，靳辅重新开凿新河道，经历数次开凿，最终形成了从宿迁骆马湖到淮安清口段的“中运(yun)河”，这样“黄运(yun)分离”的格(ge)局一直保持(chi)在现在。
淮扬菜、瘦西湖见证扬州鼎盛(sheng)
古运(yun)河奔腾不息，成就了扬州丰富多彩、绵延不绝的运(yun)河文化，首先就是园林。
漕运(yun)和(he)盐运(yun)返程的商(shang)船中堆满了“压舱石”，这些(xie)石头(tou)运(yun)到扬州，为园林的发展打下了基础(chu)。在乾隆年(nian)间，扬州园林达到鼎盛(sheng)时期(qi)，其中，以湖上园林——瘦西湖最为著名(ming)。
清代古籍《平山堂图志》全面(mian)介绍(shao)了全盛(sheng)时期(qi)的瘦西湖，其中花大量笔墨描述五亭桥：“桥上置五亭，下列四翼，洞正侧凡十有五，月满时每洞各衔(xian)一月，金色滉漾，卓然(ran)殊观。”韦明铧说，五亭桥是瘦西湖的标志，造型独特，精巧壮观，体现了阴柔阳刚、南秀北雄的有机(ji)融(rong)合。《平山堂图志》为研究(jiu)瘦西湖的形成发展和(he)清代造园艺(yi)术提供了实例资料。
运(yun)河贯通南北，中外客(ke)商(shang)在扬州云集，成就了“博采众长”的扬州美食。在康熙乾隆时期(qi)，扬州美食步入了鼎盛(sheng)阶段。李斗编纂(zuan)的《扬州画舫录》以平民视角记载了清代扬州全盛(sheng)时期(qi)的风貌，从品类、场面(mian)、规模(mo)等(deng)对(dui)“满汉席”进行了详尽描述。“这是首次出现文字记载的‘满汉席’。”朱军补充说，目前《扬州画舫录》已知(zhi)存世最早的是嘉庆二年(nian)刻本，收藏在扬州市图书馆。据该书记载，“满汉席”一共有108道菜，是分5次来上菜的，要把108道菜都吃完需要三天(tian)的时间。
扬州图书馆馆藏的《随园食单》更是袁枚四十年(nian)间以美食进行社交的成果，书中详细介绍(shao)了当时流行的三百多种菜肴饭点，其中很多为淮扬菜。在朱军看来，《随园食单》是融(rong)合了理论(lun)与(yu)实践的传世之作(zuo)，书中提出了很多美食理论(lun)，比如，“味要浓厚，不可油腻；味要清鲜，不可淡薄(bao)”。崇尚“鲜淡”口味；又如，“粥饭本也，馀(ye)菜末也”，强调谷(gu)物膳食基本结(jie)构的重要性，与(yu)现代饮食健康原则基本一致。
扬州是运(yun)河“漂(piao)来”的城市，从经济到文化的发展都打上了深深的运(yun)河烙印，朱军说，近年(nian)来，扬州市图书馆不仅深挖馆藏的古籍资源，还将古籍和(he)文化体验(yan)相结(jie)合，通过(guo)展览、讲座、非遗体验(yan)、走读、研学等(deng)方式，让(rang)大家沉(chen)浸式感受运(yun)河魅力，让(rang)沉(chen)淀在古籍里的运(yun)河文化“活起来”。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周(zhou)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