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氓在书房
李一氓捐赠给故宫的古墨
为(wei)杜甫草堂所购《草堂先生杜工(gong)部(bu)诗集》和朱(zhu)德题词(ci)
李一氓古籍题跋手稿
近期，《李一氓文(wen)存》（四卷五册(ce)）出版，这是中华书局在李一氓家(jia)属的倡议和支(zhi)持下编(bian)纂完成的。该(gai)书以李一氓先生已刊(kan)著作为(wei)基础，广泛搜罗整理作者(zhe)生前未编(bian)订结集的著述，编(bian)校高度认真，较为(wei)全面地反映(ying)了李一氓先生参加革命与建设、读书治学和推动发展古籍整理事业的一生。
就此(ci)，本报记(ji)者(zhe)采访(fang)了原(yuan)国(guo)务院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zu)办公室工(gong)作人员李克先生。作为(wei)曾在李一氓身边工(gong)作4年(nian)之久的文(wen)字秘书，事过多年(nian)，李克回顾起跟随氓公工(gong)作的日子，仍不禁感叹(tan)：“他(ta)是用身教影响了我(wo)一生价值选项的人生导师(shi)。”
第一次见氓公就喜欢这位(wei)须发皆白的慈祥老(lao)人
李克1985年(nian)毕(bi)业于北京大学中文(wen)系，学的是文(wen)秘专业，“因为(wei)那时候社(she)会上秘书职位(wei)特别缺人，所以学校设立了这个专业。我(wo)们班40人，毕(bi)业后(hou)有一半(ban)从事了秘书专业的工(gong)作。”李克毕(bi)业后(hou)分配到国(guo)务院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zu)的办公室，简称为(wei)“古籍办”，当时设立于中华书局。
国(guo)家(jia)的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zu)最初成立于1958年(nian)，由齐(qi)燕铭任组(zu)长(chang)，指定中华书局为(wei)小组(zu)的办事机构。1981年(nian)12月，根据陈云同(tong)志提议，国(guo)务院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zu)重新组(zu)建，由李一氓先生担任第二任组(zu)长(chang)。此(ci)后(hou)，在李一氓主持领导工(gong)作的9年(nian)间(jian)，他(ta)以中华书局为(wei)核(he)心(xin)基地，依仗着全国(guo)各地的古籍出版社(she)为(wei)主力军，使我(wo)国(guo)的古籍整理工(gong)作取得了异常丰硕的成果。
李克到任时，古籍办只有4个人，主任是毕(bi)业于北京大学古文(wen)献(xian)专业的沈锡麟先生。当时，依照(zhao)小组(zu)既定的工(gong)作任务，办公室成员需要(yao)每20天编(bian)辑出版一期《古籍整理出版情况简报》；同(tong)时，要(yao)将每期3000份的《简报》及时邮寄给全国(guo)参与古籍整理的机构与专业学者(zhe)。小组(zu)的其他(ta)工(gong)作，就是服(fu)务于组(zu)长(chang)李一氓推进规划工(gong)作的日常安排(pai)。
李一氓是我(wo)国(guo)老(lao)一辈革命家(jia)，1925年(nian)加入(ru)中国(guo)共产党，曾任国(guo)民革命军总政治部(bu)宣传部(bu)科长(chang)、秘书长(chang)，南昌起义参谋(mou)团长(chang)。长(chang)征(zheng)后(hou)历任中共陕甘省委、陕甘宁省委、陕西省委宣传部(bu)部(bu)长(chang)。抗日战争期间(jian)，任新四军秘书长(chang)、中共中央(yang)东南分局秘书长(chang)。抗战胜(sheng)利(li)后(hou)，任中共中央(yang)华东局常务委员兼宣传部(bu)长(chang)、苏皖边区政府主席、大连(lian)大学校长(chang)等职。新中国(guo)成立后(hou)，任世界和平理事会常务理事、书记(ji)，驻缅甸大使，国(guo)务院外事办公室副主任等职。改革开放(fang)后(hou)，先后(hou)任中联部(bu)常务副部(bu)长(chang)、中纪委副书记(ji)、中顾委常委、国(guo)务院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zu)组(zu)长(chang)、中国(guo)国(guo)际(ji)交流协会会长(chang)等职。
到古籍办半(ban)年(nian)左右，有一天，沈锡麟主任找李克谈(tan)话，打算让(rang)他(ta)到李一氓身边承担部(bu)分的文(wen)字工(gong)作。主任说(shuo)，“李老(lao)年(nian)龄大了，需要(yao)一位(wei)文(wen)字秘书辅助他(ta)做(zuo)些工(gong)作”。
李克回忆：“当时李一氓先生白内障比较严重，看东西、写(xie)东西都比较吃力，所以需要(yao)一个古籍方(fang)面的文(wen)字助手，恰巧我(wo)是文(wen)秘专业，所以主任就把我(wo)派去了。”
李克应该(gai)是沈锡麟主任安排(pai)、由氓公敲定的最终人选。李克回忆，第一次见氓公，氓公简要(yao)问了情况，随后(hou)向主任表示了认同(tong)。李克也很喜欢这位(wei)须发皆白的慈祥老(lao)人，他(ta)笑着说(shuo)：“氓公的体型偏胖，主要(yao)是从少(shao)年(nian)时代起，他(ta)就不喜欢运动，上了年(nian)纪就更不愿意(yi)活动了。”另一个原(yuan)因，“李一氓先生也是著名的美食家(jia)，《烹饪》杂志常来约稿。宴会上，如(ru)果赶上氓公胃(wei)口好(hao)，桌(zhuo)上每道美食他(ta)必定要(yao)品尝一下。”
一个圆融(rong)的、高能智者(zhe)的形象
从此(ci)以后(hou)，作为(wei)文(wen)字秘书的李克每天上午骑车去李一氓家(jia)里报到。李一氓平常办公就在自家(jia)客厅，于是客厅就成为(wei)了李克的工(gong)作场所。李克记(ji)得，氓公家(jia)客厅南北通透，中间(jian)是一个低矮的方(fang)形茶几，四周是沙发，老(lao)人坐(zuo)在面向北的沙发里。一面墙上挂(gua)着毛主席送的《赠汪伦》书法，其他(ta)地方(fang)高高低低码放(fang)的全是书。不过老(lao)人收藏的线装书，则专门存放(fang)在院子东北角的一间(jian)小书房里。
“我(wo)每次进客厅，老(lao)人基本上已经坐(zuo)在桌(zhuo)旁等我(wo)了。阳光从南窗打进来，老(lao)人叼着烟斗，半(ban)眯着眼睛(jing)，这个形象对我(wo)一生影响至深。那就是一个圆融(rong)的、高能智者(zhe)的形象。”李克说(shuo)，“老(lao)人的烟灰碟是个欧洲的古董，特别漂亮，有时他(ta)会把烟斗放(fang)在银(yin)质的烟碟里，那只烟斗也雕刻得极其精美。因为(wei)白内障的关系，老(lao)人看东西得举(ju)着放(fang)大镜(jing)贴(tie)近看，所以放(fang)大镜(jing)也常在他(ta)手边。”
一老(lao)一少(shao)每天上午10：00~11：30工(gong)作。李一氓都是事先打好(hao)腹稿，说(shuo)出来的语言(yan)几乎(hu)不用修改。李克负责笔录，有信件、报刊(kan)文(wen)章、回忆录等不同(tong)内容。李克习(xi)惯用中华书局8开大小、500字的方(fang)格稿纸来做(zuo)记(ji)录，因为(wei)格子够(gou)大，边缘宽阔，书写(xie)起来顾虑较少(shao)，待李一氓修改时，上下左右还都有书写(xie)空间(jian)。李克下午回到书局，再对上午记(ji)录的内容进行整理和誊抄(chao)。“我(wo)们不做(zuo)录音，氓公好(hao)像不希望留下录音，所以一直(zhi)是笔录。第二天上班时，我(wo)会先把誊好(hao)的稿件念给氓公听(ting)。”
李一氓说(shuo)话是很重的四川口音，李克最初并不习(xi)惯，经过三个月左右才逐渐适应。4年(nian)时间(jian)里，虽然有事会打断工(gong)作，但完成回忆录的目标，一直(zhi)是他(ta)们工(gong)作的主旋律(lu)。李一氓在回忆录的序言(yan)中写(xie)道：“后(hou)来精力不济，还要(yao)搜求材料，就请李克同(tong)志协助，我(wo)口授，他(ta)笔录。大概1986年(nian)补(bu)完了大革命一章，也补(bu)完了瑞金这一章。……1990年(nian)写(xie)了第五章长(chang)征(zheng)，但是《从金沙江到大渡河》一段，是早在1936年(nian)写(xie)的，后(hou)来收进《中国(guo)工(gong)农红军第一方(fang)面军长(chang)征(zheng)记(ji)》。”
李克说(shuo)，由此(ci)可以了解，氓公的回忆录有相(xiang)当一部(bu)分内容是不同(tong)时期氓公亲(qin)自撰(zhuan)写(xie)的文(wen)章和留存的珍贵史料，但是，有哪些部(bu)分需要(yao)补(bu)充，初期我(wo)是没(mei)有概念的，只是跟着氓公的思路和节奏去工(gong)作。由氓公挑选在没(mei)有连(lian)接(jie)的部(bu)分加以补(bu)充，使重要(yao)的时间(jian)线可以接(jie)续起来。“有时氓公也会安排(pai)我(wo)去科学院图(tu)书馆或北京图(tu)书馆查借资料，偶尔会去国(guo)家(jia)第一档案馆。氓公对于史实(shi)的要(yao)求异常严格，以《皖南事变》一章为(wei)例，氓公就请胡立教等三位(wei)了解情况的同(tong)志做(zuo)了核(he)实(shi)。在全稿完成后(hou)，氓公又让(rang)几位(wei)专业人士做(zuo)了后(hou)续的编(bian)辑和审校工(gong)作。”
跟随他(ta)不但重学了一遍党史，也学了做(zuo)人
在李克的印象中，李一氓的记(ji)忆力非常好(hao)，而且回忆一生做(zuo)的事情，无论外人认为(wei)对错，他(ta)都会客观陈述，回忆录中对很多人的评说(shuo)，也无溢美之词(ci)，不管对谁，都是不攀缘、不贬抑，平实(shi)而客观地记(ji)录。
“老(lao)人对工(gong)作人员非常好(hao)，评价一个人最重的一句话只有‘这不是干事的人’。他(ta)认为(wei)不是干事的人，以后(hou)就不用再找他(ta)了。氓公从来没(mei)骂过人，说(shuo)话也从没(mei)有尖戾的词(ci)语。和我(wo)们谈(tan)起过往从来都是轻描淡写(xie)，没(mei)有把所经历的波澜，说(shuo)得惨烈或血腥。”李克感慨：“为(wei)氓公做(zuo)口述的记(ji)录和整理，不但跟随他(ta)重新学了一遍中共党史，更重要(yao)的是也学了做(zuo)人。”
李一氓1981年(nian)12月接(jie)手全国(guo)古籍整理工(gong)作，当时他(ta)组(zu)织近百位(wei)顶级学者(zhe)，定下了一个9年(nian)规划，要(yao)完成3000个古籍整理项目。数年(nian)后(hou)复(fu)盘时，已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3500个项目。这期间(jian)，李一氓只在初期召开过一次重要(yao)的全体大会，其余时间(jian)多是一对一工(gong)作。李克回忆：“氓公的工(gong)作习(xi)惯就是不开大会，但他(ta)做(zuo)事的精准程度和要(yao)求的到位(wei)程度都特别高。当然，如(ru)果我(wo)们真犯了错，他(ta)也不会揪着不放(fang)。”
李克记(ji)得有次在上海，氓公要(yao)发表一个“古本戏曲丛刊(kan)”的出版消息。“因为(wei)氓公的四川口音，他(ta)说(shuo)‘古本戏曲丛刊(kan)’，我(wo)听(ting)的是‘古本戏剧丛刊(kan)’，结果在《解放(fang)军日报》上刊(kan)发时用的就是‘戏剧’两个字。作为(wei)编(bian)辑或秘书，这是明显而严重的错误。”待其他(ta)学者(zhe)发现时，李克惊出一身冷汗，不想李一氓知道后(hou)，只说(shuo)了句：记(ji)着让(rang)他(ta)们改就行了。如(ru)此(ci)云淡风轻，超出想象，反倒让(rang)亲(qin)历者(zhe)刻骨铭心(xin)。
除了回忆录以外，李一氓的来往信件、写(xie)给报刊(kan)的文(wen)章以及书的序言(yan)，也是李克工(gong)作的内容。“氓公口述我(wo)笔录的一篇重要(yao)序言(yan)，就是著名的《走向世界丛书序跋集·序》。那套书原(yuan)典的总序由钱钟书先生撰(zhuan)写(xie)，而序跋集单独出版的序，钟叔(shu)河先生则恭请李一氓先生来写(xie)。”这篇序言(yan)，比较完整地体现了李一氓对于传统文(wen)化的转化以及古籍整理工(gong)作的理念与原(yuan)则。
收藏的图(tu)书标签、吊签等都亲(qin)笔撰(zhuan)写(xie)
关于李一氓先生的藏书，大约有4600册(ce)书籍，其中3500册(ce)是线装书。李克说(shuo)，实(shi)际(ji)上李一氓先生的收藏从战争年(nian)代就开始了，尤(you)其是在抗日战争后(hou)期和解放(fang)战争初期，他(ta)尽可能将散失零落在各处的文(wen)化精华收集保存下来。“我(wo)听(ting)氓公说(shuo)过，1945年(nian)在苏北时，他(ta)看到不少(shao)部(bu)队用字画屏幅铺在地上睡觉，他(ta)就告诉(su)身边的人说(shuo)，不能这么糟蹋东西。在部(bu)队转移(yi)后(hou)他(ta)让(rang)警(jing)卫员将字画一幅幅卷起来收好(hao)，也告诉(su)其他(ta)指挥员有字画收起来送给他(ta)，他(ta)也就以此(ci)为(wei)起点开始了收藏与捐赠的生涯。”
李克还听(ting)李一氓和家(jia)人说(shuo)起，1947年(nian)从苏北撤退到烟台(tai)再远征(zheng)大连(lian)时，沿途敌人重重封锁，过海时乘(cheng)一艘小船，浪涛在前，李一氓却只带上了那几箱古旧字画。解放(fang)战争时期他(ta)转战到山东，曾把东西藏在一位(wei)老(lao)乡家(jia)里，之后(hou)辗转多地，才将所藏带回北京。新中国(guo)成立后(hou)，李一氓将这批在炮火中保存下来的字画，无偿送还给了苏北代表团。
上世纪50年(nian)代初期到北京后(hou)，李一氓的收藏热情丝(si)毫不减(jian)。他(ta)常和郭(guo)沫若、阿英、郑振铎等人逛(guang)琉璃厂。李克说(shuo)，当时琉璃厂的店主们都很佩服(fu)他(ta)们，因为(wei)凡是他(ta)们看中的便能豁出一切地购买。时间(jian)一长(chang)，李一氓与一些书店的店主、店员建立起了良(liang)好(hao)的关系，对方(fang)也知道他(ta)要(yao)什么，中国(guo)书店的工(gong)作人员常背着个小蓝布包袱到家(jia)里来送货，客户(hu)看上了就留下，看不上店员就会用小蓝包袱再背回去。
李一氓孙女(nu)整理的回忆文(wen)章中也提到：“爷爷每月发了工(gong)资，拿(na)出150元交到书店，碰到合适的东西，书店便代为(wei)买下，每年(nian)8月和年(nian)底结两次账(zhang)，多退少(shao)补(bu)。”文(wen)中还谈(tan)到，郑振铎是李一氓十分敬重的人，李一氓原(yuan)本侧重收藏字画，后(hou)来受郑振铎的影响，也购买起小说(shuo)、剧本、木刻画等典籍。两人还曾在琉璃厂争书，李一氓曾说(shuo)：“因为(wei)郑振铎长(chang)期在琉璃厂活动，面子大，我(wo)总争不过他(ta)。”
李克笑言(yan)，曾听(ting)李一氓夫人抱怨：“如(ru)果没(mei)有我(wo)养家(jia)，他(ta)收藏什么呀，他(ta)的钱都拿(na)去买东西了。”
李一氓以收藏宋(song)本《花间(jian)集》而著称。据孙女(nu)文(wen)中所述，《花间(jian)集》是我(wo)国(guo)最早的一部(bu)词(ci)总集，自宋(song)至清刻本丰富，李一氓所藏的《花间(jian)集》有二十种，其中宋(song)、明、清、民国(guo)版本十七种，均(jun)为(wei)学术界公认的善本，加上他(ta)手抄(chao)的上世纪50年(nian)代影印的一部(bu)宋(song)刻本及一部(bu)据明本所校的香港排(pai)印本，共二十种。目前尚未发现海内外图(tu)书馆或收藏家(jia)收藏如(ru)此(ci)多的《花间(jian)集》。李一氓不仅搜求各种版本，政务之余还在比较不同(tong)版本的基础上做(zuo)了全书的校勘，出版了《花间(jian)集校》，他(ta)希望自己(ji)的校本能够(gou)做(zuo)到“让(rang)随便念念的人不会撞上一个错字，亦给治文(wen)学史者(zhe)有可信赖的依据，更没(mei)有其他(ta)的侈愿”。李一氓所校《花间(jian)集校》也被词(ci)学界推为(wei)权威精校本。
李克回忆，李一氓所藏图(tu)书都保存得十分完好(hao)，书籍的标签、吊签等他(ta)都亲(qin)笔撰(zhuan)写(xie)，有一些还配置了专门的函套。他(ta)回忆：“氓公还有几件特别得意(yi)的藏品，就是他(ta)书房里的文(wen)房四宝，都是晋代的精品。他(ta)说(shuo)那个时代瓷尚未完全形成，处于陶向瓷的过渡阶段，所以非常有古韵。”李一氓在回忆录里也写(xie)到了文(wen)房四宝的收藏。
收藏文(wen)物，特点是随买随捐
李一氓收藏文(wen)物，特点是随买随捐。李克介绍(shao)，新中国(guo)成立初期，氓公买到一幅元朝陆行直(zhi)的《碧梧苍石图(tu)》，知道此(ci)人画作流传下来只有这一幅，他(ta)当即就捐给了故宫博物院。
李一氓曾在欧洲工(gong)作，所以他(ta)有一类(lei)专藏与众不同(tong)，那就是马列著作及手迹以及毛泽东的早期著作版本的收藏。李克说(shuo)，氓公孙女(nu)李燕女(nu)士有过统计(ji)：氓公收藏有上世纪三四十年(nian)代各地出版的毛泽东著作数十种，包括各种单行本及不同(tong)的版本，后(hou)来悉数捐赠给了上海图(tu)书馆。他(ta)还利(li)用在国(guo)外工(gong)作的机会，有意(yi)识地收藏马列著作及手迹。50年(nian)代在担任世界和平理事会书记(ji)处书记(ji)时，长(chang)住维也纳，他(ta)事先设定目标，在旧书店里寻找《资本论》《共产党宣言(yan)》等经典著作的早期珍稀版本，一旦发现便毫不犹(you)疑，自掏腰包，买下来后(hou)无偿捐给国(guo)家(jia)。国(guo)家(jia)图(tu)书馆现藏最早的《共产党宣言(yan)》英文(wen)版和德文(wen)版都是李一氓捐赠的。他(ta)捐献(xian)的《资本论》第一卷1867年(nian)德文(wen)初版更是罕见的珍品。他(ta)还收集了七件马克思和列宁的手迹，其中有一件列宁1907年(nian)的法文(wen)信是首次发现。按照(zhao)他(ta)的一贯做(zuo)法，回国(guo)后(hou)也全部(bu)捐给了国(guo)家(jia)图(tu)书馆。
李一氓是四川彭州人，对于家(jia)乡文(wen)化事业的建设他(ta)也投入(ru)了极大的热情和心(xin)血，“李燕女(nu)士曾说(shuo)，氓公自称是四川的‘采购员’。在成都杜甫草堂初建时，他(ta)便自告奋勇地表示愿意(yi)帮助草堂搜集文(wen)物资料。”后(hou)来，李一氓不负诺言(yan)，收到若干种杜诗的英法文(wen)译本，还千方(fang)百计(ji)托(tuo)日本朋友找到不少(shao)日文(wen)本的杜诗集。最终，李一氓捐给杜甫草堂的杜诗本子约三十种，外文(wen)本四十来种，代购的约三十五六种，其中多数为(wei)孤本、善本。杜甫草堂的镇馆之宝——国(guo)家(jia)一级古籍、海内孤本的宋(song)本《草堂先生杜工(gong)部(bu)诗集》也是1964年(nian)夏李一氓在北京中国(guo)书店发现后(hou)购得的。
李一氓先生1990年(nian)去世，享年(nian)87岁，生前已对所藏做(zuo)了妥善安排(pai)。李克介绍(shao)：“一部(bu)分收藏捐给了国(guo)家(jia)档案馆、国(guo)家(jia)图(tu)书馆，一部(bu)分捐给故宫，还有一部(bu)分捐给家(jia)乡，藏品进入(ru)四川省博物馆、四川省图(tu)书馆及杜甫草堂。”捐赠的来往信函，均(jun)是由李一氓口述、李克来笔录的。故宫曾就李一氓的捐赠出版了《故宫李一氓藏石涛画集》，国(guo)家(jia)图(tu)书馆也据李一氓所捐出版有线装的《花间(jian)集影印版》。
所做(zuo)的古籍没(mei)有人看，是专业工(gong)作者(zhe)的失职
1986年(nian)8月，李克曾陪李一氓到上海，住在上海湖南路的湖南别墅(shu)，在那里开过一些具有纪念意(yi)义的会议，其中有一个较为(wei)重要(yao)的会议就是关于潘汉年(nian)的电视剧应该(gai)如(ru)何组(zu)织编(bian)写(xie)。“氓公有一个想法，他(ta)说(shuo)国(guo)民革命时的孙中山、宋(song)庆龄夫妇，既有革命也有爱(ai)情。护国(guo)军的蔡锷、小凤仙也是既有革命也有爱(ai)情。我(wo)们革命事业的领导人潘汉年(nian)和夫人董慧也同(tong)样如(ru)此(ci)，我(wo)们要(yao)展示出他(ta)们的传奇故事。为(wei)此(ci)，他(ta)召开了各个部(bu)门的座(zuo)谈(tan)会，希望将潘汉年(nian)的革命与爱(ai)情表现出来。”
在上海金山修养时，宣传部(bu)长(chang)王元化也来陪同(tong)。王元化19岁时就带领上海进步学生慰问团来到皖南新四军军部(bu)。那时候氓公是新四军的总秘书长(chang)。当年(nian)王元化申请留在军队里，但组(zu)织让(rang)他(ta)还是回上海做(zuo)进步学生的工(gong)作。因为(wei)这些渊源，李一氓一到上海，王元化先生便来陪同(tong)。他(ta)们一起回忆共同(tong)的朋友和经历的事件，在一起累计(ji)有十几天之多。李克回忆：“王元化先生总是滔(tao)滔(tao)不绝，氓公则总是微笑着倾听(ting)。”
如(ru)今，李克从事古籍出版事业，主要(yao)做(zuo)传统文(wen)化核(he)心(xin)经典的传承。“当年(nian)跟着氓公工(gong)作的时候，他(ta)认为(wei)如(ru)果当代出版人所做(zuo)的古籍没(mei)有人看，或者(zhe)从业者(zhe)只为(wei)赚钱，没(mei)有做(zuo)好(hao)现代转化工(gong)作，那等于是专业工(gong)作者(zhe)的失职。他(ta)曾叮嘱各个古籍社(she)的领导，一定要(yao)做(zuo)好(hao)现代的诠释(shi)工(gong)作，不能只做(zuo)古籍出版的搬运工(gong)。”李克坚守着氓公的出版理念，坚持古籍要(yao)做(zuo)整理，要(yao)让(rang)人能看懂，“这是从业者(zhe)的职责。”
李克说(shuo)：“比如(ru)我(wo)们花五年(nian)时间(jian)做(zuo)了全文(wen)化视听(ting)版《百衲本二十四史》，书、视频、音频一体化，请了13位(wei)国(guo)内的专业学者(zhe)来做(zuo)讲解，目前在喜马拉雅上已经有200万的收听(ting)。”李克坚持所做(zuo)宣纸书都要(yao)用手工(gong)宣纸，因为(wei)他(ta)一直(zhi)强调诚(cheng)敬阅读和精深阅读。“当今时代信息来得太容易，很少(shao)经过人的耐心(xin)选择(ze)，更谈(tan)不上深层思考。我(wo)觉得宣纸书能够(gou)让(rang)人身心(xin)澄(cheng)静，读者(zhe)拿(na)到这样的书，多半(ban)会更好(hao)地读下去、读进去。”说(shuo)到此(ci)，李克悠然神(shen)往，“我(wo)刚参加工(gong)作就在氓公身边，他(ta)对我(wo)的影响始终有一脉(mai)书香，我(wo)仅希望可以将之延续得更为(wei)久远一些。”文(wen)/本报记(ji)者(zhe)王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