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民间说唱到被年轻人(ren)搬上舞台的木偶剧，从史诗文学(xue)到动画电影，“格萨尔王(wang)”的故事(shi)历久弥新，并在各民族的传唱间，成了一(yi)部多民族共(gong)享的史诗。格萨尔王(wang)的故事(shi)是(shi)一(yi)个缩影，民间文学(xue)和民俗(su)中蕴含的民族团结故事(shi)一(yi)语道不尽，散发着(zhe)中华文化迷人(ren)的光彩。这也是(shi)民革党员、中央(yang)民族大学(xue)民族学(xue)与社会学(xue)学(xue)院教授林继富近年来关心的主题。近日，他应国家图书馆之邀讲述“非遗里的中华民族故事(shi)”。活(huo)动后，他接受《中国新闻》报专访，分享自己近年来围绕非物(wu)质文化遗产(以下简称(cheng)“非遗”)展开的研究经历，讲述非遗、民间文学(xue)为(wei)何能够(gou)承载和传递中华民族共(gong)同的价值观，增强中华民族凝(ning)聚(ju)力。
林继富 受访者供图
不出远门的乡村老妪从哪(na)儿(er)听到“远方故事(shi)”？
“祝(zhu)愿把(ba)加地货物(wu)运到岭地，把(ba)岭地金银矿(kuang)藏(cang)运到加地去，让加岭商货常(chang)年来往不断息。”这是(shi)《格萨尔·加岭传奇之部》中唱颂汉藏(cang)经贸往来的一(yi)段唱词(ci)，其中“加”是(shi)对(dui)汉族及其所在地的简称(cheng)，“岭”指代格萨尔统领的“岭尕”地区，是(shi)对(dui)藏(cang)族及其所在地的简称(cheng)……林继富在讲座中说道：“说唱艺人(ren)将汉藏(cang)经贸往来的内容融入史诗，演绎出许多动人(ren)的汉族藏(cang)族团结友好的故事(shi)。”
《加岭传奇》是(shi)格萨尔王(wang)史诗中众多分支的其中一(yi)支，因内容涉及云南迪庆的故事(shi)而在当地传唱开来。起(qi)初(chu)多为(wei)藏(cang)族民众传唱，后来逐渐被蒙古族、裕固族、普米(mi)族、白族等接受并发展出更多的版本。“《格萨尔》成为(wei)多民族民间文学(xue)交往交流(liu)交融并持续发展的生动实践(jian)和历史见(jian)证。”林继富说。
格萨尔王(wang)史诗靠民间艺人(ren)口头传唱流(liu)传千年，一(yi)些民间故事(shi)则借助其他艺术形式，突破文字和地域限制(zhi)，走进千家万户。一(yi)字不识的孙(sun)家香老人(ren)一(yi)生到过最远的地方不过离家25公里，却(que)能讲述包青天、三国、二十(shi)四孝等500多篇民间故事(shi)。这样丰富的素材从何而来？1997年，林继富前往湖北长阳都镇湾见(jian)到孙(sun)家香，谜底揭(jie)晓——这些素材都是(shi)从农村的皮影戏里听来的。
“皮影戏里蕴含着(zhe)中华民族共(gong)同的价值观，它的传播(bo)使得道德观念超越了地域和民族的限制(zhi)，与更大的空间连(lian)接在一(yi)起(qi)，这是(shi)中华文化共(gong)有的道德观念和审美观念形成的过程，也是(shi)以价值观念联结各民族生活(huo)的纽带，由此在表演中持续增强中华民族凝(ning)聚(ju)力。”林继富说道。
非遗中体现的文化共(gong)同性是(shi)林继富近年来研究的重心。在他看来，关注“共(gong)同性”，正是(shi)理解、接受不同民族风俗(su)的关键(jian)。因此，研究共(gong)同性既(ji)能“促进民族团结进步”，也对(dui)“建立民俗(su)学(xue)的自主学(xue)科体系”大有裨益。
纤夫号子喊(han)给谁(shui)听？为(wei)非遗找到新“听众”
民间文学(xue)里有数(shu)不尽的故事(shi)，但随着(zhe)社会发展变化，有些故事(shi)逐渐失去了听众。“我一(yi)直(zhi)认为(wei)在非遗十(shi)大门类的保护里，民间文学(xue)传承面临一(yi)些问(wen)题，‘生活(huo)’的能力偏弱。因为(wei)民间文学(xue)就(jiu)是(shi)讲故事(shi)、唱歌(ge)、演讲史诗，这些传承人(ren)是(shi)没有什么经济(ji)收益的。但这种民间文学(xue)和民俗(su)里恰恰蕴含了中华民族深厚的文化基因。”林继富说。
如何实现非遗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林继富认为(wei)，最重要的是(shi)适应人(ren)们生活(huo)和审美的需要。例如，“我在景德镇玩泥巴”一(yi)度成为(wei)社交媒体上的热(re)门话题，传统制(zhi)瓷工艺配(pei)以明快的色(se)彩和各种玩偶、小动物(wu)等造型，符(fu)合现代流(liu)行审美的元素出现在杯盘、音乐(le)盒(he)等年轻人(ren)喜欢的物(wu)品上，有网友戏称(cheng)：“没人(ren)能空手走出景德镇！”
“有关景德镇最核心的技艺就(jiu)是(shi)瓷器制(zhi)作(zuo)，它保留了景德镇经典的色(se)彩和纹样，在此基础上进行创新，这是(shi)非遗融入生活(huo)的主要路径。”林继富随后补充道，“创新是(shi)有边界的，它的核心技艺和文化基因不能变，这是(shi)非遗保护的根本。”
并非所有非遗都能如此转化。将当地民俗(su)与旅游业结合，成了保护传承非遗的另一(yi)条出路。林继富以巴东的纤夫号子为(wei)例：巴东处于(yu)湖北省西(xi)南部长江三峡(xia)腹地，河道里礁石密布，水流(liu)湍(tuan)急，为(wei)行船带来极大的不便。为(wei)统一(yi)行船节奏、鼓舞士气，纤夫号子应运而生，常(chang)能听到“三尺白布，嗨哟！四两麻呀，嗬(he)嗨！脚蹬(deng)石头，嗬(he)嗨！”的号子声回荡在峡(xia)谷间。如今，木船早已被机动船取代，纤夫号子却(que)依(yi)然唱响三峡(xia)神农溪河畔，成为(wei)三峡(xia)纤夫文化旅游节的名(ming)片。
“纤夫号子是(shi)老一(yi)代人(ren)生活(huo)里的日常(chang)，现在已经不需要拉纤行船了，它不可能再回到所有人(ren)的生活(huo)中。那么就(jiu)可以把(ba)它打造成当地的文化符(fu)号，用于(yu)地方文化品牌建设。”林继富说。
心怀家国天下 去研究“讲故事(shi)的人(ren)”
非物(wu)质文化遗产有哪(na)些？民间文学(xue)是(shi)研究什么的？用林继富的话来说，民间文学(xue)就(jiu)是(shi)“讲故事(shi)、唱歌(ge)”，作(zuo)为(wei)学(xue)者，他“专门研究讲故事(shi)的人(ren)”。
对(dui)民间文学(xue)的兴趣源自林继富的成长经历。“因为(wei)我是(shi)农民的孩子，所以我特别喜欢民间文学(xue)。小时候放牛时玩游戏的经历让我对(dui)故乡和民俗(su)的情结很深。”1982年，林继富成了村里第一(yi)个考上大学(xue)的人(ren)，“为(wei)了庆祝(zhu)我考上大学(xue)，大队花(hua)12元给我家送(song)了一(yi)场电影。作(zuo)为(wei)回礼，我家请人(ren)来村里演了一(yi)场皮影戏，似乎冥冥中注定我以后要走上研究民间文学(xue)的道路。”
1986年从华中师范大学(xue)毕业后，林继富放弃其他更好的选择，毅然前往西(xi)藏(cang)农牧学(xue)院，当了一(yi)名(ming)汉语言文学(xue)教师。此后8年里，他利用假期阅(yue)读文献、展开调研，围绕藏(cang)族的民俗(su)文化及信仰(yang)撰(zhuan)写了多篇文章。从西(xi)藏(cang)农牧学(xue)院、华中师范大学(xue)到中央(yang)民族大学(xue)，他始终站在教学(xue)第一(yi)线，并享受着(zhe)教书育人(ren)的乐(le)趣。“能培养出这么多学(xue)生我觉得很快乐(le)，我经常(chang)说‘老师精力有限，把(ba)你们培养出来，你们应该胸怀大志，不仅是(shi)关心个人(ren)的家，也要心怀家国天下’。”
近年来，林继富带领学(xue)生相继前往格萨尔文化(果洛)生态保护区、迪庆民族文化生态保护区、羌族文化生态保护区、鄂西(xi)南土家族苗族文化生态保护区、黔(qian)东南民族文化保护区，就(jiu)铸牢中华民族共(gong)同体意识展开研究。“如果我们不去回答时代的问(wen)题、不去回答国家在文化建设中的一(yi)些问(wen)题，这不是(shi)一(yi)个学(xue)者该做(zuo)的。学(xue)者应该用学(xue)问(wen)服务于(yu)国家的建设、人(ren)民生活(huo)的改善(shan)，这样的学(xue)问(wen)才有价值，我们做(zuo)起(qi)来也更有成就(jiu)感。”(完)(《中国新闻》报作(zuo)者 程小路 宋珂欣(xin) 报道)
【编辑:李润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