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柳克(ke)祥。
柳克(ke)祥（右一）在手术(shu)中，往往需要佩戴显微镜。
人民网记者 李成伟摄
手术(shu)室(shi)里，随着心肌(ji)保护液的(de)注入(ru)，患(huan)者慢(man)慢(man)停止了心跳。医护人员围着手术(shu)台，有序(xu)地(di)工作着。
“我的(de)视野也就5厘米，失之毫厘，谬以(yi)千里。”柳克(ke)祥边做手术(shu)边告诫身旁的(de)助手，“半(ban)环加固，一般缝8针。这个半(ban)环是美国产的(de)，跟中国人还不太适配，所以(yi)要再加工一下。”
作为吉(ji)林大学白求恩第二医院党委书记，柳克(ke)祥坦言，最(zui)喜欢做的(de)事情，还是上手术(shu)台。
刚才这例二尖(jian)瓣成形修复手术(shu)的(de)对象，是一位27岁(sui)的(de)女性。柳克(ke)祥对记者说：“她(ta)是重度二尖(jian)瓣膜(mo)关闭不全，左心室(shi)已经严重扩大，一旦出现心衰将会(hui)很严重。如果换机械瓣膜(mo)的(de)话(hua)，需要药物终生抗凝(ning)治疗，将会(hui)影响患(huan)者今后的(de)生育(yu)。而正(zheng)常(chang)瓣膜(mo)手术(shu)需要在胸部正(zheng)中切开20多厘米的(de)创口，因为这位年轻女患(huan)者还没有结婚(hun)，我们只在她(ta)的(de)乳腺下缘切了一个4厘米的(de)小(xiao)切口，做了相对复杂的(de)胸腔镜辅助下的(de)二尖(jian)瓣膜(mo)修复手术(shu)，这样(yang)她(ta)的(de)胸部几乎看不到(dao)刀(dao)口，对爱美的(de)女孩子来(lai)说还是很理想的(de)。同时，她(ta)只需要吃半(ban)年的(de)抗凝(ning)药，以(yi)后就和(he)正(zheng)常(chang)人一样(yang)生活了。”
紧接着，柳克(ke)祥前(qian)往下一个手术(shu)室(shi)，那边已经做好了术(shu)前(qian)准备，等待他去主刀(dao)。这一天，柳克(ke)祥共做了4台手术(shu)。除非有特殊安排，每天10时30分到(dao)下午2时30分，是他固定的(de)手术(shu)时间。“好的(de)医生永远不能(neng)脱(tuo)离现场。”柳克(ke)祥说。
常(chang)言道，学成文(wen)武艺，货与帝王(wang)家。对柳克(ke)祥来(lai)说，则是精磨(mo)柳叶刀(dao)，服务大众家。作为“金刀(dao)奖”（“中国医师协会(hui)心血管外科(ke)好医师”之金刀(dao)荣誉称号）获得者、11项手术(shu)术(shu)式的(de)创新者，柳克(ke)祥的(de)故事，值得倾听。
发明了11个新手术(shu)方法
柳克(ke)祥至今忘(wang)不了2008年做的(de)那台手术(shu)。
“我记得特别清楚，那是一位40岁(sui)左右的(de)朝鲜族(zu)女患(huan)者，急性主动脉夹层、马(ma)凡氏综(zong)合征。我们从(cong)早上开始做，做了26个小(xiao)时。为什么这么长？患(huan)者一直在出血。”柳克(ke)祥回(hui)忆说，“当(dang)时我们科(ke)就3个医生，也没什么止血药，只能(neng)用纱布塞，血管太脆不敢缝。我们3个轮流塞纱布，一个人塞两三小(xiao)时，其他人休息，然后换班，你下来(lai)，我再上。”
这件事给柳克(ke)祥很大的(de)冲击(ji)。“我说这样(yang)做手术(shu)可不行，必(bi)须改(gai)变。那之后我就不断创新发明手术(shu)方法，一点一点变革，经过了10多年时间，力求让(rang)手术(shu)简化。”他说，简化并不等于简单化，而是优化，在提升手术(shu)效率、改(gai)善手术(shu)效果的(de)同时，减少、合并多余的(de)、不必(bi)要的(de)手术(shu)步骤，从(cong)而使手术(shu)过程更加顺畅和(he)高效。
一般人看来(lai)，手术(shu)是复杂的(de)操作，但柳克(ke)祥用实践证明，简化才是手术(shu)水平提升的(de)标志。这些年，他在大血管疾病、冠心病、房颤等外科(ke)治疗多个领域(yu)，填补了中国乃至世界心血管外科(ke)领域(yu)的(de)空白；先(xian)后发明了11个新手术(shu)方法，均在国际(ji)知名杂志上发表。
一位外科(ke)医生能(neng)发明11个新手术(shu)方法，在中国心血管外科(ke)领域(yu)还没有先(xian)例，在整个外科(ke)领域(yu)也是极(ji)罕见的(de)。而这些创新的(de)关键词，就是简化。
“我喜欢创新，愿意(yi)琢磨(mo)。做一个手术(shu)，我就想着甭管怎么弄，一定要把它做简单了，不是说我能(neng)做了就可以(yi)了，一定要大家都(dou)能(neng)做。简化了，大家就都(dou)能(neng)做了。所以(yi)我的(de)创新思维其实是简化思维。”柳克(ke)祥说。
柳克(ke)祥眼里的(de)“治病”，就是把异常(chang)变成正(zheng)常(chang)，至于怎么变，有简单的(de)路，就不走复杂的(de)。“一个手术(shu)，别人用10道工序(xu)做完，你用5道，这不就更方便了吗？患(huan)者获益(yi)也更多。这就是简化。”他说。
跟主动脉夹层铆上了
柳克(ke)祥简化思维的(de)最(zui)鲜明体(ti)现，莫过于主动脉夹层的(de)治疗创新。
日前(qian)，柳克(ke)祥教授团队自(zi)主创新的(de)手术(shu)方法“柳式主动脉弓部置换术(shu)”，作为none-A-none-B（非A非B）型主动脉夹层的(de)新治疗手段，被列入(ru)欧洲心胸外科(ke)学会(hui)和(he)胸外科(ke)医师学会(hui)推出的(de)2024年新指南——EACTS/STSGuideline。这是全球心胸血管外科(ke)最(zui)为权威的(de)指南之一，是各国心胸外科(ke)医生开展(zhan)工作的(de)重要参照(zhao)。
none-A-none-B（非A非B）型主动脉夹层发病时十分危急、凶险(xian)，临床较为少见，目前(qian)对其病程及治疗规范研究(jiu)甚少。在此(ci)之前(qian)，全球范围内对于该病患(huan)者缺乏权威的(de)共识或(huo)指南，一般的(de)处(chu)理方法为全主动脉弓置换术(shu)或(huo)分阶(jie)段去分支化主动脉弓置换手术(shu)，但操作极(ji)为复杂、手术(shu)远期疗效不明确(que)。因此(ci)，非A非B型主动脉夹层的(de)外科(ke)治疗一直是心血管外科(ke)面临的(de)难点之一。
对此(ci)，柳克(ke)祥教授团队经过长期的(de)临床实践与科(ke)研攻关，创造性地(di)打破了传(chuan)统手术(shu)需换掉整个主动脉弓的(de)办(ban)法，转而采取一种“小(xiao)切口+特殊支架(jia)”的(de)办(ban)法，不仅简化了手术(shu)操作、缩短了手术(shu)时间，还减少了术(shu)中出血、降低了手术(shu)并发症和(he)死亡率、术(shu)后恢复也更快。
“心脏手术(shu)最(zui)难的(de)还是主动脉夹层。”柳克(ke)祥说，“血管太薄了，我们形容说主动脉夹层手术(shu)是在豆腐上缝针。”
越是艰险(xian)越向前(qian)，柳克(ke)祥跟主动脉夹层铆上了。“非A非B型主动脉夹层，比A型简单，比B型复杂，是一个可大可小(xiao)的(de)手术(shu)。”柳克(ke)祥说，“之前(qian)做这个手术(shu)，多是把整个主动脉弓按A型做，做得很复杂。用我的(de)手术(shu)方法做，就很简单，实际(ji)上也是最(zui)适合的(de)。我还是这样(yang)琢磨(mo)，手术(shu)你怎么样(yang)把它简化了，得能(neng)方便更多医生操作才行。”
回(hui)国干事，根(gen)本(ben)没计较过利益(yi)
能(neng)不断实现创新，柳克(ke)祥既得益(yi)于出国的(de)深造，也受助于回(hui)国的(de)奉献。
柳克(ke)祥于1993年留学日本(ben)，2000年获得秋(qiu)田大学医学博士学位。然后，作为日本(ben)国家公务员、文(wen)部科(ke)学省教官、秋(qiu)田大学助理教授，他在日本(ben)做了5年心血管外科(ke)医生。
“我在日本(ben)这11年半(ban)，没有社交，天天就是工作，几乎看了所有能(neng)看到(dao)的(de)英文(wen)的(de)、日文(wen)的(de)、中文(wen)的(de)心外科(ke)著作。”柳克(ke)祥说，这期间也在犹豫是不是该回(hui)国效力了。
促使柳克(ke)祥下定决心的(de)是2001年日本(ben)NHK电视台播放的(de)一则新闻，讲的(de)是一位日本(ben)医生凭借高超的(de)医术(shu)，救活了一个罹(li)患(huan)先(xian)天性心脏病的(de)中国女孩。其中说道，因为孩子的(de)病很复杂，中国国内好几家大医院都(dou)治不好这个女孩的(de)病。
“当(dang)时我一下子被触(chu)动了。作为中国人，又是一名心血管外科(ke)医生，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柳克(ke)祥说，“那时候我就决定回(hui)国，努力缩短中国心血管外科(ke)诊疗水平与世界先(xian)进水平的(de)差距。”
这个念头终于在2004年10月落地(di)开花。作为吉(ji)林大学特聘教授、学科(ke)带头人，柳克(ke)祥带着精湛的(de)技术(shu)和(he)一颗赤诚之心回(hui)到(dao)祖国，就职于吉(ji)林大学白求恩第二医院，工资不到(dao)在日本(ben)时的(de)1/20。
“我想回(hui)中国干事，根(gen)本(ben)没计较过利益(yi)。”柳克(ke)祥说，回(hui)国后转年1月，医院就组建了心血管外科(ke)，加上他，一共只有4位医生、2位护士、1位体(ti)外灌注师。
从(cong)这“七(qi)八条(tiao)枪”开始，柳克(ke)祥和(he)他的(de)团队精益(yi)求精，锐意(yi)进取，十几年下来(lai)，在心血管外科(ke)关键领域(yu)填补了中国乃至世界相关领域(yu)的(de)空白，把中国心血管外科(ke)诊疗水平提升到(dao)了世界领先(xian)水平。
“以(yi)前(qian)做主动脉夹层手术(shu)，得把患(huan)者‘冻上’——将体(ti)温降到(dao)25摄氏度或(huo)以(yi)下才能(neng)做。现在我们发明了脑-体(ti)分离灌注技术(shu)，不需要给患(huan)者降温了，可以(yi)在正(zheng)常(chang)体(ti)温下做了，这就减少了低温对血液系统和(he)肌(ji)体(ti)的(de)破坏(huai)，全世界都(dou)做不到(dao)。”柳克(ke)祥说，“回(hui)国时我就想把心血管外科(ke)做好，把中国的(de)心血管疾病诊疗技术(shu)做强。如今理想实现了，在某些方面我们还走在了世界前(qian)列。”
一切为了“人民至上、生命至上”
回(hui)国这些年，柳克(ke)祥明显感受到(dao)了中国医疗技术(shu)的(de)飞速发展(zhan)。
“在2010年之前(qian)，中国的(de)心外科(ke)技术(shu)跟国际(ji)先(xian)进国家的(de)同行有明显差距。仅仅经过10多年就赶上来(lai)了，除了细(xi)节(jie)上可能(neng)还有一些需要补充、提升的(de)地(di)方，但总(zong)体(ti)都(dou)跟上了。”柳克(ke)祥说，“我2004年回(hui)来(lai)的(de)时候，国内大血管、房颤、搭桥(qiao)等诊疗技术(shu)都(dou)很落后，能(neng)独立做这些手术(shu)的(de)医生也少。如今中国心血管外科(ke)发展(zhan)很快，我们这个团队就已经有100人。”
随着国家经济实力的(de)增(zeng)强，医疗技术(shu)设备的(de)加速更新换代，患(huan)者也增(zeng)加了。“这个增(zeng)加并不等于说患(huan)病率提升了，而是之前(qian)很多患(huan)者治不了，没有那个技术(shu)条(tiao)件，现在可以(yi)治了。”柳克(ke)祥说，“我刚回(hui)国时，中国最(zui)好的(de)医院一年也不过做三四千例心血管手术(shu)，现在做到(dao)2万例了。可以(yi)说，目前(qian)中国从(cong)手术(shu)技术(shu)来(lai)讲，不输给世界任何一个地(di)方。”
在柳克(ke)祥看来(lai)，医生的(de)职责(ze)就是帮助患(huan)者恢复健康。“这就要求医生必(bi)须无限提高自(zi)己的(de)诊疗技术(shu)。”他说，“好医生的(de)内涵很简单，一是医术(shu)精湛，二是为老(lao)百姓服务好，医德要高尚，说到(dao)底就是‘人民至上、生命至上’这8个字。为此(ci)，我们还得在创新的(de)路上不断走下去。”（本(ben)报记者 熊建 刘以(yi)晴(qing)）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24年07月09日 第09 版）
责(ze)编：王(wang)陈逍遥、卢思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