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光华年刊》中的容(rong)启兆照(zhao)片(pian)。华东师范(fan)大学档案馆供图
容(rong)星桥去世后的全(quan)家(jia)照(zhao)，容(rong)启兆为第三排右三者。 受访者供图
1936年柏林奥运会中国(guo)足球代(dai)表队(dui)合(he)影，领队(dui)容(rong)启兆位列(lie)正中（二排左五）。
容(rong)启兆幼子容(rong)应骅（左二）返乡祭祖时，曾探访甄贤学校。 受访者供图
出席1948年伦敦奥运会的中国(guo)代(dai)表团合(he)影。
容(rong)应骅将父亲容(rong)启兆留下的1948年奥运会足球队(dui)纪念物送给了(le)杨毅(yi)。 受访者供图
20世纪初期，中国(guo)足球曾称雄东亚，连夺9届远东运动会冠军。1936年，中国(guo)足球队(dui)出征柏林奥运会，这是中国(guo)足球第一次走向世界舞台。社会各界对此寄(ji)托了(le)较大期望，要求(qiu)“对于选拔事宜，更宜慎重周密(mi)，不问新进或名宿，务求(qiu)网罗无遗”。这一重任落在了(le)时任光华大学副校长、广东人容(rong)启兆的肩上。
容(rong)启兆酷爱足球，留美归国(guo)后积(ji)极推动国(guo)内体(ti)育事业(ye)发展，先后率领过光华大学足球队(dui)、上海东华大学足球队(dui)以及国(guo)家(jia)足球队(dui)等(deng)外出比赛。其中最为传奇的就是，他曾两次作为足球队(dui)领队(dui)，于1936年和1948年率队(dui)出征第十(shi)一届柏林奥运会和第十(shi)四届伦敦奥运会。
在广东珠海南屏，容(rong)氏家(jia)族(zu)是“西学东渐”的典范(fan)。容(rong)启兆在体(ti)育和化学等(deng)领域所取得的成就，与他自幼所受的家(jia)族(zu)教育不无关系。容(rong)启兆幼子后来将父亲留下的1948年奥运足球队(dui)队(dui)旗，留在了(le)珠海。文史研究(jiu)者告诉南都、N视频记者，“他希望父亲曾经带(dai)领中国(guo)体(ti)育走向世界、融入世界的这段记忆，留在家(jia)乡”。
首战柏林
连夺9届远东运动会冠军“网罗无遗”选拔足球队(dui)员
1915年至(zhi)1935年，中国(guo)足球曾称雄东亚，连夺9届远东运动会冠军。当时的体(ti)育杂志认为，“吾国(guo)足球运动早经名震海外，惜未(wei)尝一登世界球坛(tan)，以一显(xian)身(shen)手也”。
直至(zhi)1936年柏林奥运会，中国(guo)足球终得在国(guo)际赛场(chang)亮相的机会。奥运会前夕，因社会各界对足球队(dui)寄(ji)托了(le)较大期望，“对于选拔事宜，更宜慎重周密(mi)，不问新进或名宿，务求(qiu)网罗无遗”，故而选拔队(dui)员的工作亦更见周密(mi)。
选拔队(dui)员的重任，落在了(le)时任光华大学（华东师范(fan)大学前身(shen)）副校长、理学院院长容(rong)启兆的肩上。
由珠海南屏容(rong)氏家(jia)族(zu)后人向南都记者提供的、由容(rong)启兆侄子容(rong)应骞生前撰写的家(jia)族(zu)回忆录中，亦有记载上世纪容(rong)启兆率队(dui)出征奥运的往事。
容(rong)启兆出生于1898年，广东香洲南屏（今属珠海）人。他早年就读于北京清华学校（清华大学前身(shen)），1919年8月由学校公派(pai)赴美留学，先后获塔夫茨大学化学工程(cheng)学士、弗吉尼亚大学化学硕士及哲学博(bo)士学位。学成归国(guo)后，容(rong)启兆于1925年入职(zhi)光华大学，先后任化学系教授、理科主任，副校长兼理学院院长等(deng)职(zhi)。
1936年1月27日，中华全(quan)国(guo)体(ti)育协进会通过决议，聘请沈嗣良、颜成坤、郝更生、容(rong)启兆、马约翰五人，成立足球选拔委员会。足球队(dui)队(dui)员在香港集中选拔，由容(rong)启兆赴香港与华南筹(chou)备接洽(qia)相关事宜。
此次选拔，根据第六届全(quan)运会及1935年度各球员的成绩，初步选出了(le)来自香港、广东、上海等(deng)地共30名球员，于4月初在香港举行预(yu)选赛。除此30人外，如有特殊人才，足球选拔委员会随(sui)时录选，并聘请容(rong)启兆主持在港预(yu)选事宜。4月14日，容(rong)启兆、颜成坤、周家(jia)骐（受沈嗣良委托代(dai)为选拔）三人，依各场(chang)观察所得，经商议后正式录取22人。
然而，由于奥运代(dai)表团经费不足，中华全(quan)国(guo)体(ti)育协进会商定，足球队(dui)自筹(chou)资金。作为足球队(dui)领队(dui)，容(rong)启兆又(you)担起了(le)带(dai)领球队(dui)筹(chou)集经费的任务。
1936年5月2日，容(rong)启兆带(dai)领足球队(dui)乘邮轮赴南洋各国(guo)练习比赛，以比赛的门票收入作为参加奥运会费用。直至(zhi)7月9日，与代(dai)表团在孟(meng)买会合(he)，足球队(dui)转(zhuan)战南洋及印(yin)度两个月之久(jiu)，共战27场(chang)，除4次平局外，未(wei)尝一败。
据参加此次奥运会的足球队(dui)队(dui)员孙锦顺回忆，“在两个多月的旅途中，我们为了(le)节约每一个铜板，就乘最低级的船舱，住最便宜的旅馆。有时全(quan)体(ti)队(dui)员都住在一间(jian)大的统间(jian)，由于床(chuang)位不够，有些人只好打(da)地铺。行李我们自己动手搬，吃饭拣(jian)最便宜实(shi)惠的吃”。
彼时，国(guo)人习惯将“奥运会”叫作“世界运动会”。据《出席第十(shi)一届世界运动会中华代(dai)表团报告》记载，参加世运会的经费，综计预(yu)算需二十(shi)二万元，除由中央补助的十(shi)七万元外，“尚不敷五万元”。后经政府各部门和各地官员捐款(kuan)，共得三万余元，“再加足球队(dui)先期赴南洋及印(yin)度各地沿途比赛的收入，得以弥补不足之处”。
遗憾(han)的是，首次出战奥运会的中国(guo)足球队(dui)在第一场(chang)比赛中以0比2败给英国(guo)队(dui)，被淘汰出局。
又(you)赴伦敦
足球队(dui)员奔(ben)波两个月 到菲律宾、泰国(guo)等(deng)地进行表演赛
二战爆(bao)发后，连续两届奥运会被取消。1948年7月，第十(shi)四届奥运会在英国(guo)伦敦举办。这一次，中国(guo)派(pai)出了(le)33名男运动员，参加了(le)足球、篮球、田径、游泳和自行车共5个项目的比赛。
南都记者翻阅史料发现，由上海市(shi)历史博(bo)物馆收录的《1948年中国(guo)世运足球队(dui)签(qian)名信笺》，印(yin)有此次出征奥运会的球队(dui)人员名单，并留有全(quan)体(ti)亲笔签(qian)名。
队(dui)长为冯景祥(xiang)，队(dui)员有张邦伦、朱志成、侯榕(rong)生等(deng)17人，领队(dui)依然由容(rong)启兆担任，而上届柏林奥运会足球队(dui)队(dui)长李惠堂，则成了(le)教练。
华东师范(fan)大学档案馆向南都记者提供了(le)由该馆保存(cun)的、1948年容(rong)启兆因参加伦敦奥运会特向学校请假的批条，“足球代(dai)表队(dui)先行出发，领队(dui)容(rong)启兆有公务羁身(shen)，恳代(dai)转(zhuan)请公假自四月二十(shi)二日起至(zhi)九(jiu)月底止”。
跟上届柏林奥运会一样(yang)，由于经费不足，容(rong)启兆不得不再次带(dai)领足球队(dui)提前出发，到菲律宾、泰国(guo)、新加坡、缅甸及印(yin)度等(deng)地进行表演赛，靠门票收入补贴路费，同时也为那届中国(guo)代(dai)表团提供了(le)一部分(fen)经费。
历经两个月的奔(ben)波，当全(quan)体(ti)队(dui)员筋疲力尽(jin)抵达伦敦奥运会时，失败再次不可(ke)避免。
1948年8月2日傍晚，伦敦市(shi)郊的富尔哈姆(mu)足球场(chang)，中国(guo)足球队(dui)与土耳其队(dui)展开初赛。最终，中国(guo)队(dui)以0比4告负，遭到淘汰。
虽然两次带(dai)领足球队(dui)出征奥运的成绩不尽(jin)如人意，但容(rong)启兆为现代(dai)中国(guo)体(ti)育事业(ye)所付出的努力，并未(wei)被后人遗忘。由华东师范(fan)大学编纂出版的《光华大学90年90人》一书中，也提到了(le)他对高校体(ti)育教育事业(ye)的贡献。
据记载，容(rong)启兆热爱体(ti)育，酷爱足球。1925年，容(rong)启兆加入光华大学后，于当年10月组建了(le)光华大学足球甲、乙队(dui)，并与体(ti)育教授吴邦伟共同担任球队(dui)教练。其中，甲队(dui)队(dui)员有董小(xiao)培(pei)、顾福(fu)源、伍纯、龚(gong)绍华等(deng)多名国(guo)家(jia)足球队(dui)队(dui)员，“光华大学足球队(dui)也一度称雄沪(hu)上”。
1926年3月，光华大学与复旦、南洋等(deng)高校一起发起组织江(jiang)南大学体(ti)育协会，容(rong)启兆当选为副会长，同年6月被选为会长。江(jiang)南大学体(ti)育协会经常组织高校之间(jian)的体(ti)育交流及各类运动会，极大地促进了(le)高校体(ti)育教育的发展。
1930年4月，容(rong)启兆作为中华队(dui)干事长兼总教练，与中华全(quan)国(guo)体(ti)育协进会会长、中华队(dui)总代(dai)表张伯苓一起带(dai)队(dui)赴日本参加第九(jiu)届远东运动会。1932年春，他参与筹(chou)组江(jiang)南体(ti)育学校，1946年底出任上海市(shi)体(ti)育协会足球委员会主席。
多年后，容(rong)启兆八弟容(rong)启荣之子容(rong)应骞为家(jia)族(zu)著书。他在书中回忆道，“我的四伯父很有幽默感，平易近人，常跟我分(fen)享笑话，喜欢打(da)桥牌”。
容(rong)启兆也曾向后辈提及自己参加奥运会的经历。据容(rong)应骞回忆，“四伯父曾带(dai)领中国(guo)奥运足球队(dui)前往欧洲比赛，途经新加坡数次，他告诉我，‘当你(ni)在新加坡时，不要吃榴莲。它就像猫屎一样(yang)！’”
容(rong)氏家(jia)学
谨记其父“不辱乃祖，服务中华”教诲，留美归国(guo)
除了(le)带(dai)领足球队(dui)出征奥运会的传奇经历，容(rong)启兆在化学方面，也有显(xian)著成就。
据《光华大学90年90人》记载，1932年8月，容(rong)启兆在广州(zhou)筹(chou)备广州(zhou)化工厂(chang)，同时作为全(quan)国(guo)45名化学家(jia)代(dai)表之一，参加了(le)在南京举行的全(quan)国(guo)首届化学讨论会。会议在国(guo)防化学、化学课程(cheng)标准(zhun)以及化学译名三个问题上达成共识(shi)，并发起成立了(le)中国(guo)化学会。这次讨论会对现代(dai)化学在中国(guo)的发展，产生了(le)深远的影响(xiang)。
1942年春，容(rong)启兆与光华大学薛(xue)迪符等(deng)人在上海创办了(le)森茂化学工业(ye)原料制造厂(chang)。其间(jian)，他还加盟新亚生物研究(jiu)所研制生产青霉素，并担任上海新亚化学制造厂(chang)副厂(chang)长兼总化学师及生产管(guan)理处处长。
新中国(guo)成立后，容(rong)启兆定居香港。1961年，他担任香港浸会书院（香港浸会大学前身(shen)）理学院首任院长，直至(zhi)退休。1970年，容(rong)启兆因病去世。
回顾容(rong)启兆的一生，留美归国(guo)后积(ji)极推动国(guo)内体(ti)育和化学事业(ye)发展，与其自小(xiao)所受的家(jia)族(zu)教育不无关系。
在广东珠海南屏，容(rong)氏家(jia)族(zu)是“西学东渐”的典范(fan)。
容(rong)启兆的父亲容(rong)星桥是晚清留美幼童之一，也是最早追随(sui)孙中山从(cong)事民主革命的兴(xing)中会会员之一。更为人熟知的是，容(rong)星桥的族(zu)兄容(rong)闳，中国(guo)第一个毕业(ye)于美国(guo)著名高等(deng)学府的留学生，被誉(yu)为“中国(guo)留学生之父”。
在容(rong)闳的直接或间(jian)接影响(xiang)下，容(rong)氏子弟纷(fen)纷(fen)赴海外留学，乃至(zhi)形成容(rong)氏家(jia)族(zu)“传统”。容(rong)星桥共育有八子三女，大多留学海外，容(rong)启兆正是其中之一。
据文史学者研究(jiu)，容(rong)星桥子女根据其父“不辱乃祖，服务中华”之教诲，多归国(guo)服务，并在各自领域取得了(le)卓越成绩。如第四子容(rong)启兆曾任光华大学副校长；第七子容(rong)启恩在北伐战争中曾任北伐军三十(shi)四师政训处主任；第八子容(rong)启荣曾任国(guo)民政府卫生部总监(jian)，世界卫生组织驻新加坡、马来西亚、文莱代(dai)表；第九(jiu)子容(rong)启东曾任香港中文大学副校长兼崇(chong)基学院院长。
容(rong)启兆九(jiu)弟容(rong)启东之子容(rong)应杰向南都记者回忆说(shuo)，几年前，他曾带(dai)一众容(rong)家(jia)亲友(you)回珠海南屏扫墓，包括容(rong)启兆幼子容(rong)应骅夫妇。如今，与容(rong)家(jia)相关的甄贤学校、容(rong)闳故居、容(rong)星桥故居，都已是当地的文物保护(hu)单位。
颇有渊源的是，早在1871年，容(rong)闳捐资500两银子，在家(jia)乡南屏创办了(le)一所名为“甄贤社学”的学堂，旨在“甄拔贤能(neng)、哺育人才”。后来，甄贤学堂改名为“甄贤学校”，容(rong)星桥任第一任校长，并对学校进行了(le)重组和现代(dai)化改造。此后数十(shi)年间(jian)，甄贤学校培(pei)养了(le)大批人才，包括中国(guo)体(ti)育史上第一位世界冠军容(rong)国(guo)团。
容(rong)闳博(bo)物馆馆长杨毅(yi)，从(cong)事容(rong)闳与留美幼童文化研究(jiu)多年，在寻(xun)访历史的过程(cheng)中，他与容(rong)氏家(jia)族(zu)后人相熟，交流频繁。每当有容(rong)氏家(jia)族(zu)后人返乡探访容(rong)星桥夫妇的墓地时，他都会陪同上山。
2018年11月，容(rong)启兆幼子容(rong)应骅又(you)与女儿一同返乡祭祖。此行中，他将两面收藏已久(jiu)的旗子送给了(le)杨毅(yi)，一面是1948年“中国(guo)世运足球队(dui)”队(dui)旗；另一面则是1961年香港港九(jiu)钟表业(ye)商会赠予(yu)该足球队(dui)的锦旗。
杨毅(yi)告诉南都记者，之所以容(rong)应骅会将这两件如此珍贵的纪念物交给他，是“他（容(rong)应骅）希望他父亲曾经带(dai)领中国(guo)体(ti)育走向世界、融入世界的这段记忆，留在家(jia)乡”。
当年的队(dui)旗已经泛黄，上面保留着1948年参加伦敦奥运会的中国(guo)足球队(dui)全(quan)体(ti)亲笔签(qian)名，第一个便是“容(rong)启兆”。
“百年奥运的广东印(yin)记”专(zhuan)题报道
主笔：南都记者 张倩寒
本版采写：南都记者 张倩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