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迪最大的威胁，是他自己,才能,制造业,优势

这(zhe)种说法当然是有道(dao)理(li)的，但并不能解释全部。

除此之(zhi)外，或许还(hai)有更(geng)深层次(ci)的原因(yin)。

任何事情都有代价，这(zhe)些年(nian)印度经济的崛起也必然如此。

但此时此刻(ke)，如果这(zhe)些代价不再愿意成为代价了，该怎么办？

在这(zhe)样一个关键时点，“印度崛起”的野望会否半路夭(wai)折(she)？

01

崛起的代价

为什么莫迪的优势远(yuan)远(yuan)不及预(yu)期？

至少从表面(mian)上看，是因(yin)为投票率下降。

这(zhe)几年(nian)，印度大选(xuan)的投票率一直在持续下降。2019年(nian)还(hai)有67.4%，2023年(nian)就降到了65.7%。

今年(nian)，当地(di)媒体观测，目(mu)前两个阶段的投票率，至少又下降了3%。

为什么投票的人变少了？

天(tian)气太热可(ke)能是原因(yin)之(zhi)一，但肯定不是最(zui)重要的。

为什么投票的人少了，莫迪的优势就变小了？

归根结底，我们得回到“莫迪模(mo)式”本身。

众所(suo)周(zhou)知，莫迪所(suo)在的BJP是个具有浓厚(hou)宗教色彩的政党。

他们了抛弃曾经国大党团结穆斯林的做法，反其(qi)道(dao)而行之(zhi)，大搞民族主义，宗旨是：印度是印度教的印度，不是印度人的印度。

这(zhe)是莫迪的基本盘，只有这(zhe)样才能进(jin)一步(bu)贴近“神权政治”，把12亿(yi)信徒牢牢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怎么才能让他们主动(dong)上车呢？

愚(yu)民没有自己的思想(xiang)，你得带头唱响主旋律：让印度重新伟大。

2014年(nian)，莫迪刚上台时，印度是全球第十大经济体；到2021年(nian)，它就超越了曾经的主人英国，成为第五大经济体。

再根据摩根士丹利预(yu)测，到2027年(nian)，印度经济将(jiang)超越德国和日本，仅(jin)次(ci)于(yu)中美。

这(zhe)个成绩(ji)无疑是非常(chang)傲人的。

为了庆贺成功，去年(nian)8月，莫迪在印度建国76周(zhou)年(nian)庆典上，定下“Amrit Kaal”目(mu)标，大概意思是黄金年(nian)代。

他说，到2047年(nian)，也就建国100年(nian)的那一年(nian)，印度要成为一个发达国家。

“这(zhe)是个宏伟的决心，我们要用所(suo)有的力量去实(shi)现它。”

他鼓励所(suo)有20-25岁的青年(nian)，在接下来二十多年(nian)人生的黄金岁月中，实(shi)现“印度梦”。

随后，莫迪还(hai)提议把国名“India”改(gai)成“Bharat”，进(jin)一步(bu)增强国民荣誉感。

对印度而言，如今正是激情燃烧的岁月。

但在宏大叙事之(zhi)下，作为螺丝钉的一个个小人物(wu)，他们的故事并不一定那么动(dong)听。

最(zui)近，据《21世纪(ji)资本论》作者托马斯皮凯蒂等人组织的“世界不平等实(shi)验室”报(bao)告：

以印度现代资产阶级为首的‘亿(yi)万富(fu)翁统治’，比在英国殖(zhi)民时期更(geng)不平等，这(zhe)是有史以来的最(zui)高水平。

光看描述就知道(dao)多严重了：比被殖(zhi)民时更(geng)不平等。

上世纪(ji)30年(nian)代，作为“日不落帝国皇冠上的明珠”，印度最(zui)富(fu)有的1%人口，收入(ru)占比是20%。

1947年(nian)独立(li)时，这(zhe)个值降到12.5%（有人润了）；1982年(nian)，在甘地(di)政府的领导下，比例(li)进(jin)一步(bu)下降到6%。

1991年(nian)，实(shi)行经济自由化后，情况开始反转；到2014年(nian)莫迪刚上台时，这(zhe)个数字又回到20%。

当年(nian)，莫迪承诺，将(jiang)增加1亿(yi)个制造业岗位，增加底层人收入(ru)，缓解贫富(fu)差距继续扩大。

结果是什么？

虽然全世界都在吹印度制造，但印度制造业岗位反而减少了2400万个，制造业占GDP的比重，也越来越低。

出口规模(mo)与只有1亿(yi)人口的越南差不多，年(nian)年(nian)都是贸易逆差。

到2023年(nian)，前1%人的收入(ru)占比，居然达到前所(suo)未有的22.6%，财富(fu)占有比例(li)更(geng)是超过40%。

根据《2024年(nian)胡润全球富(fu)豪榜》：2023年(nian)印度亿(yi)万富(fu)豪人数达到271人，比2022年(nian)新增84人。

2014-2023年(nian)，印度亿(yi)万富(fu)豪的净资产增长了超过300%，是同(tong)期国民收入(ru)增长的10倍。

与之(zhi)相对的，全国90%人口的收入(ru)都没有达到人均GDP，后50%人口的收入(ru)占比从23%迅速下滑至15%。

3.07亿(yi)人吃不饱饭，2.24亿(yi)人受到长期饥饿影(ying)响。

很明显，贫富(fu)差距问题不仅(jin)没有缓解，反而加速了。

为什么会这(zhe)样？

不可(ke)否认，莫迪时代的许多政策(ce)，比如加大对基建的投入(ru)、大力扶(fu)持制造业等等，战略上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总体来看，效果也是非常(chang)之(zhi)好。

但在具体执行上，并不是对每个人都友(you)好。

比如2016年(nian)，为了反洗钱、反贪腐，政府推行“非货币化”，一夜之(zhi)间突然宣(xuan)布废止500卢比和1000卢比纸币，只留下了极短的兑换窗口。

搞得大量民众在银行排队换钱，市场上大额纸币匮乏，中小企业主经营困难(nan)。

相反，本该被政策(ce)打(da)压的达官贵人，因(yin)为多元化的资产储备幸免(mian)于(yu)难(nan)。

又比如2020年(nian)那会，为了防止病毒蔓延，直接在全国大范围实(shi)施封锁，导致数千万工人突然失业，大量小企业运转瘫痪(huan)。

……

很多出发点很好的政策(ce)，最(zui)后却起到相反的效果，这(zhe)挺矛盾的。

而更(geng)矛盾的，还(hai)远(yuan)不止于(yu)此。

02

最(zui)大的矛盾

今年(nian)3月，印度首富(fu)穆克(ke)什·安巴尼的小儿子，举办了一场“世纪(ji)订婚派(pai)对”。

比尔盖(gai)茨、扎克(ke)伯格、川普长女伊万卡、不丹国王(wang)……来宾不是政商名流、就是大牌(pai)明星(xing)。

当地(di)媒体统计(ji)，这(zhe)场派(pai)对总共花费了1.2亿(yi)美元。

与之(zhi)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孟(meng)买最(zui)大的贫民窟——达维拉，平均1450人共用一个厕(ce)所(suo)。

当地(di)有一句流行语十分好地(di)诠释了这(zhe)些现象(xiang)：奔驰大卖，摩托车却卖不动(dong)。

只能说，得亏这(zhe)是在印度。

印度本土宗教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nian)，极大消弭了底层人面(mian)对巨(ju)大贫富(fu)差距的不满情绪。

虔诚(cheng)的贱民无论遭到婆罗门怎样的虐待(dai)，都不会产生一丝一毫地(di)反抗之(zhi)心。

不是因(yin)为压迫不够残忍，而是因(yin)为宗教告知贱民，苦难(nan)是神对自己的今世考验，是天(tian)意。

这(zhe)些教条，不仅(jin)能维持社会稳定，也是如今印度这(zhe)个国家形态的立(li)身之(zhi)本。

只有宗教，才能把一百(bai)多个语言不通的民族维系(xi)在一起。

客观来讲，基于(yu)印度教意思形态的印度人民党，它之(zhi)所(suo)以能崛起，最(zui)大的原因(yin)，不是莫迪这(zhe)位政治家有多么高超的手段。

这(zhe)是历史的选(xuan)择。

作为一个必须依靠印度教维系(xi)认同(tong)的国家，印度不可(ke)能真正抗拒印度教。

但历史也是在不断前进(jin)的。

无论莫迪政府推进(jin)现代化改(gai)革的决心有多大，都必须面(mian)对一个问题：现代化必然会削(xue)弱(ruo)或扭(niu)曲宗教认同(tong)感。

简单来说，改(gai)革越成功，印度人民党的立(li)身之(zhi)本越是遭到削(xue)弱(ruo)。

这(zhe)同(tong)样是历史的选(xuan)择。

现代化，指的不只是经济跃飞，更(geng)是高等教育广泛推行。

现在印度仍有2.8亿(yi)文盲，占全球37%，这(zhe)是国内(nei)许多人嘲笑印度的点。

但你要想(xiang)想(xiang)，就像在90年(nian)代，我国的文盲率也曾高达15.9%，他们大多是出生于(yu)建国前的老(lao)人，因(yin)为客观条件，没受过什么教育。

印度其(qi)实(shi)也一样，他们的文盲大多数也是老(lao)人。

这(zhe)些年(nian)，印度一直在大力普及教育。

自从喊出“免(mian)费”教育的口号后，印度大学数量一路飙升，目(mu)前已经达到8410所(suo)，比美国还(hai)多2000多所(suo)。

等到真正受过高等教育的这(zhe)代人，成为社会的中流砥柱，才是印度的人口红利真正爆发的时候。

也是真正开始现代化的时候。

更(geng)关键的是什么呢？

很多人都觉得印度人很懒，素质远(yuan)远(yuan)无法与勤劳的中国工人相比，制造业转移到印度肯定不得善终……

难(nan)道(dao)国际巨(ju)头们，都是傻子？

根据劳动(dong)力管理(li)解决方案公司ADP Research Institute的调查数据：印度工人每周(zhou)无薪加班的时间高达10小时39分钟，比中国的7个半小时还(hai)多42%。

与很多国人的刻(ke)板(ban)印象(xiang)相反，印度打(da)工人不仅(jin)不懒，还(hai)是全世界最(zui)勤劳的。

印度的宗教氛围让底层人绝望，但在绝境中，人的求生欲望才是最(zui)强烈(lie)的。

神说，贱民不能祭祀、不能做官、不能经商、不能……

但神从没有说过，贱民不能当程序员，不能当网红，不能拍电影(ying)……

当外人不遗余力挖掘(jue)印度笑话时，这(zhe)里正在加速迈入(ru)现代化。

比如班加罗尔，它是印度IT产业和经济高歌猛进(jin)的一个精华镜像，大概相当于(yu)中国的深圳。

自从开放市场后，印度不仅(jin)降低税率，还(hai)耗巨(ju)资建立(li)24小时供应水电的软件园(yuan)，吸引(yin)外资过来建厂(chang)。

同(tong)时，印度政府还(hai)出台“印度创业 - Start up”计(ji)划，给予创业公司各项优惠(hui)，降低成本。

N多看见商机的程序员纷纷下海，像点过年(nian)点炮仗一样遍地(di)开花：至今，整(zheng)个印度已有近十万家创业公司。

按(an)安全机器人公司Hacklab.in的CEO Vikram Rastogi的说法：现在的印度，只要你有想(xiang)法、有点子就能成功，因(yin)为这(zhe)就是一块财富(fu)处女地(di)。

今天(tian)的印度人，与十年(nian)、二十年(nian)前的那一批中国人，有些类似。

他们确实(shi)感受到了财富(fu)增长，部分吃到了时代红利的幸运儿，甚至打(da)破了数千年(nian)的桎梏，实(shi)现阶级上的跃迁。

这(zhe)种爽(shuang)，比脱贫更(geng)强烈(lie)。

大一点的，首相莫迪、首富(fu)阿达尼，都是低种姓出身；小一点的，在新兴行业功成名就的小伙子，也能和高种姓女神组成家庭。

在以前，这(zhe)是不可(ke)能发生的事情。但今时今日，却已经很平常(chang)。

但穷与富(fu)，永(yong)远(yuan)是相对的；有人成功，必然有人失败(bai)。

在资本积累阶段，市场经济发展必然会导致贫富(fu)差距扩大，发展越快这(zhe)个进(jin)程也必然越快。

不论是现在的印度，还(hai)是过去的中国，其(qi)实(shi)大同(tong)小异。

曾经，唯一的区别在于(yu)：中国人怼天(tian)怼地(di)，印度人逆来顺(shun)受。

但现在，当越来越多印度人开启“民智(zhi)”，越来越多受到高等教育，再加上互联(lian)网的裂变效应，即便是虔诚(cheng)的信徒，心灵也早就被“污染”了。

总而言之(zhi)，莫迪政府提倡的印度教主义，是维系(xi)印度国家统一，动(dong)员大众的不二选(xuan)择。

但他近10年(nian)的现代化改(gai)革，无论是主动(dong)还(hai)是被动(dong)的，本质上就是在摧毁婆罗门、刹帝利等高种姓人群的经济优势。

同(tong)时，高等教育的普及，虽然创造了人才大爆发，但同(tong)样对古老(lao)的意识形态造成了冲击。

这(zhe)本就是个自相矛盾的过程。

过去，人们只会逆来顺(shun)受，一切都奉(feng)献给神。

现在，他们开始懂得为自己思考了。

对一个严重依赖精神枷(jia)锁而存在的国家，尤其(qi)它还(hai)是一个皿煮国家，这(zhe)究竟(jing)是不是好事呢？

03

尾(wei)声

最(zui)后，再聊一下宗教。

印度的历史，其(qi)实(shi)就是一部被各种外族奴役的历史。

雅利安人、波斯人、突厥人、蒙古人、英国人，不论谁来，印度人都是秒(miao)跪。

但奇怪的是，不论被征服多少次(ci)，印度本土宗教总是生生不息。

比如最(zui)近的两段历史，印度被信仰伊斯兰教的德里苏丹国、莫卧儿王(wang)朝先后统治600年(nian)，又被信仰基督教的英国人统治100年(nian)。

但时至今日，印度本土的十几亿(yi)人，信仰的基本仍是本土宗教。

不知道(dao)大家有没有想(xiang)过，这(zhe)是为什么？

主要有三点原因(yin)：

一，印度人的民族性格其(qi)实(shi)非常(chang)高傲。

印度人的宗教起源非常(chang)早，无论是最(zui)早的婆罗门教还(hai)是2000年(nian)前诞(dan)生的佛(fo)教，都在非常(chang)久远(yuan)的时间尺(chi)度上洗涤着印度人的民族思维。

二，辩(bian)经。

印度历史上的宗教能人太多了，留下了很多著作，导致印度人特别喜欢(huan)辩(bian)经。

这(zhe)种辩(bian)经习惯是一神宗教不具备的，无论是犹太教、基督教还(hai)是伊斯兰教，都只信奉(feng)一本经书。

简单来说，没人吵架吵得过印度人。

三，世俗权力。

以婆罗门教为主的印度宗教，是高度世俗化的，与政权深度绑定。

更(geng)关键的是什么？

印度是分散土邦(bang)的统称，从来没有形成统一的中央集权。你除非把所(suo)有土邦(bang)全灭了，不然不可(ke)能消灭他们的宗教。

这(zhe)是印度文明的韧性所(suo)在，同(tong)时更(geng)是印度人最(zui)大的悲哀。

早在2014年(nian)刚上台的时候，为了推进(jin)制造业，莫迪就先后推出《征地(di)法》、《劳工法》，动(dong)作不断。

结果正如上文所(suo)说，到2023年(nian)，印度制造业增加值占GDP比重始终在15%上下徘(pai)徊。

不是政策(ce)不好，不是大环境不好，只是地(di)方上各邦(bang)之(zhi)间利益错综(zong)复杂，土地(di)问题严重，武装(zhuang)组织横行，阶级问题严重......

补贴也好，投资也罢，莫迪开启印钞机，聊起这(zhe)些宏大叙事，所(suo)有人都要问一个问题：这(zhe)笔钱经过各级大人层层盘剥，落到自己手中能有多少？

无论印度经济走得多漂亮，终究只是少数人的狂欢(huan)。

众生皆苦。

众生本不应该这(zhe)么苦。（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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