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罪治理成为刑事司法改革的方向，学者呼吁重视程序公正。7月7日(ri)，《中国法治实(shi)施报告（2024）》发布会暨“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与法治实(shi)施”专题研讨(tao)会在京展(zhan)开(kai)。
随着我国犯罪治理迈入(ru)“轻罪时代”，如何用中国式现(xian)代化的理念和标准(zhun)来治理轻罪，成为学术(shu)热议话题。最高人民法院咨询委员(yuan)会委员(yuan)、中国法学会案例法学研究会会长(chang)胡云腾在研讨(tao)会上表示，轻罪问题是当前刑事诉(su)讼法实(shi)施的主要问题，轻罪的治理也应当重程序，“不(bu)能因为是轻罪，程序就可以简单(dan)，律(lu)师辩护权就可以克减，程序公正同样应当引起重视”。
2023年刑事诉(su)讼法领域的一个(ge)高频(pin)词是“轻罪治理”。报告显示，近年来，我国刑事案件(jian)总量虽然长(chang)期高位运行，但总体呈现(xian)“多而不(bu)重”态势(shi)，全国检察机关起诉(su)严重暴力犯罪从1999 年的16.2 万(wan)人下降至2023年的6.1万(wan)人，占(zhan)比从25.1%下降至3.6%。与此同时，判处3年有(you)期徒刑以下刑罚的轻罪案件(jian)人数占(zhan)比从1999年的54.4%上升至2023年的82.3%。其(qi)中，危(wei)险驾驶罪、盗窃罪、帮(bang)信罪、掩隐(yin)罪、诈骗罪合计占(zhan)审查起诉(su)案件(jian)的53.7%。
报告认为，轻罪的治理、追诉(su)、审判等问题将作为我国刑事诉(su)讼法实(shi)施关注的重点，继续优化、细化轻罪案件(jian)的快捷、高效、简易的处理方式，仍是刑事司法改革的方向。
以醉驾问题切入(ru)探索轻罪治理，学界聚焦轻罪扩张应对策略
二十大报告强(qiang)调，“推进多层次多领域依(yi)法治理，提升社会治理法治化水平。”报告指出，为贯彻落实(shi)党中央部署，适应刑事犯罪结(jie)构(gou)变化，司法机关已(yi)经开(kai)始(shi)了(le)对轻罪治理体系的实(shi)践探索。比如，最高人民检察院印发的《2023—2027年检察改革工(gong)作规(gui)划》明确(que)提出构(gou)建(jian)治罪与治理并重的轻罪治理体系。
轻罪治理体系的一个(ge)切入(ru)点就是正确(que)看待和处理醉驾问题。澎湃新闻注意到，近年来，危(wei)险驾驶罪逐步成为我国刑法体系中发案数第一的罪名(ming)，2023年，危(wei)险驾驶罪上升15.25%。对于每(mei)年近30万(wan)人因醉驾而入(ru)罪并承担犯罪附带后果（如开(kai)除(chu)公职、吊(diao)销执业资格、解除(chu)劳(lao)动合同、子(zi)女就业受限等）等问题，社会上出现(xian)的争议和非议越来越多。
在此背景下，2023年12月“两高两部”出台了(le)办理醉酒危(wei)险驾驶刑事案件(jian)意见，构(gou)建(jian)了(le)全方位、立体化、多层次的醉驾治理体系，进一步统一执法司法标准(zhun)，实(shi)现(xian)刑事惩罚与行政处罚有(you)效衔接，一定程度上解决了(le)醉驾案件(jian)处理中的问题。
“如何应对轻罪的大幅度扩张，已(yi)经成为司法实(shi)践中亟待解决的问题。”报告指出，在轻罪立法扩张既成事实(shi)的现(xian)状下，刑法学界开(kai)始(shi)将研究重点聚焦于轻罪扩张的应对策略上，尤其(qi)关注犯罪附随后果、建(jian)立轻罪前科消(xiao)灭制度等问题。
比如，有(you)学者认为应当废除(chu)犯罪附随后果等相关制度，认为作为一种隐(yin)性的惩罚措(cuo)施，犯罪附随后果以犯罪附随后果的形式广(guang)泛存在，应对其(qi)进行废除(chu)。但更多的学者是主张对犯罪附随后果制度进行优化。例如，有(you)学者认为“刑罚体量轻而附随后果苛重”的倒挂现(xian)象阻碍着轻罪治理体系的构(gou)建(jian)，应将犯罪附随后果的功能定位于监管性，借助刑法规(gui)制使犯罪附随后果制度的适用实(shi)现(xian)协调化、规(gui)范化，同时需要构(gou)建(jian)复权制度与前科消(xiao)灭一同化解规(gui)范性评价。
也有(you)学者认为，“非犯罪化”“犯罪附随后果规(gui)范化”以及(ji)“前科消(xiao)灭”等对策提议均存在一定短板，应从限缩犯罪信息的获知途(tu)径进而淡化前科歧视效应入(ru)手，实(shi)现(xian)两种分离：一是分离前科与前科报告义务，将前科报告义务的前提限定为“执行过刑罚”；二是分离犯罪记录登记内容与公布内容，进而全面登记、限制查询、扩张封存。
“我们现(xian)在刑事诉(su)讼法实(shi)施当中最容易出问题就是轻罪问题，因为认为罪很轻，所以就办得粗糙一点、不(bu)公正一点。”胡云腾表示，从立法上来讲，轻罪的标准(zhun)、范围到底如何界定、控制还没有(you)统一的认识，轻罪问题怎么把握(wo)、处理，需要不(bu)断总结(jie)经验，“这些犯罪的人主观恶性并不(bu)大，社会危(wei)害性也不(bu)大，而且很多还是年轻的学生，把他们纳入(ru)打击范围，对国家的长(chang)治久安不(bu)利(li)”。
报告因此提醒，面对大量的轻罪案件(jian)，我国严苛的前科处罚（前科报告、职业限制、政审等），使得很多轻罪案件(jian)展(zhan)示出“轻罪不(bu)轻”、刑罚惩罚与附随后果“倒挂”的现(xian)象，“这容易把轻罪之人推向社会的对立面，使其(qi)成为社会的不(bu)稳定因素(su)，可以借鉴现(xian)有(you)的针对未成年犯罪人设置的犯罪记录封存制度，建(jian)立针对成年犯罪人的轻罪记录封存制度，并探索建(jian)立轻罪前科消(xiao)灭制度”。
轻罪治理体系“雷声大雨点小”，探索犯罪附随后果制度配套改革
随着轻罪案件(jian)数占(zhan)比的加(jia)重，对轻罪案件(jian)处理的科学性程度将在整体上决定我国对刑事案件(jian)处理的科学性程度。前述报告指出，轻罪的治理、追诉(su)、审判等问题将作为我国刑事诉(su)讼法实(shi)施关注的重点，继续优化、细化轻罪案件(jian)的快捷、高效、简易的处理方式，仍是刑事司法改革的方向。
不(bu)过，报告也直言，目前的轻罪治理体系还处于“雷声大雨点小”阶段，虽然在刑事诉(su)讼法领域成为高频(pin)词，但在司法实(shi)践中最值(zhi)得一提的样本(ben)，除(chu)去过去的“少捕慎诉(su)慎押”，无非就是“两高两部”联合发布的《关于办理醉酒危(wei)险驾驶刑事案件(jian)的意见》，以及(ji)对于实(shi)施帮(bang)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的未成年人、在校学生、刚毕(bi)业大学生等从宽处理，最高人民检察院与公安部联合印发的《人民检察院、公安机关羁押必要性审查、评估工(gong)作规(gui)定》三件(jian)而已(yi)。
前述报告认为，当前司法实(shi)践开(kai)展(zhan)的探索多侧重于“点”的层面，至于诉(su)讼环节、阶段的优化，尚未基于“轻罪治理”这一命题形成完善体系，“轻罪治理面临犯罪附随后果制度不(bu)尽完善、起诉(su)裁量权行使存在无监督、轻罪案件(jian)诉(su)讼程序亟须规(gui)范化等现(xian)实(shi)困境”。
报告认为，改革需要在“面”的层面实(shi)现(xian)刑事诉(su)讼流程前后、内外的一体化推进。“面”的层面主要分平面和立体两个(ge)方面。平面是指将现(xian)有(you)的成功经验平行扩展(zhan)到其(qi)他方面去，这一方面的举措(cuo)主要是建(jian)立梯次过滤机制，是指对符合一定条件(jian)的轻罪案件(jian)，在侦查或审查起诉(su)阶段终(zhong)止诉(su)讼处理，并替代以非刑罚方式处理。
“对此，要借鉴醉驾治理经验，将有(you)益的治理经验逐次扩展(zhan)到帮(bang)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掩饰(shi)、隐(yin)瞒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非法捕捞水产品，非法狩猎等轻微(wei)犯罪治理中。”报告表示，梯次过滤机制的潜在含义在于，即便以刑罚方式处理了(le)犯罪人，将来也要考虑其(qi)复归社会的需要。因此，要探索犯罪附随后果制度配套改革。
所谓立体，是指实(shi)现(xian)轻罪处理不(bu)同层面间的协调：一是要实(shi)现(xian)实(shi)体与程序的一体协调。轻罪区分标准(zhun)存在实(shi)体和程序上的疑(yi)难，应基于刑事一体化的考虑，在效果上实(shi)现(xian)实(shi)体和程序适用标准(zhun)上的统一。二是要实(shi)现(xian)刑事诉(su)讼全流程的一体协调。公检法司的职能定位不(bu)同，在推动轻罪治理体系构(gou)建(jian)的认识上可能存在不(bu)同倾向，应协同推进轻罪区分标准(zhun)在诉(su)讼中的协调适用，避免出现(xian)不(bu)同环节的标准(zhun)矛盾(dun)。三是要实(shi)现(xian)治罪与治理的一体协调。将轻罪区分标准(zhun)从刑事司法实(shi)务向社会治理传导，从而实(shi)现(xian)治罪与治理并重。
报告提醒，在这个(ge)过程中，司法机关必须牢记，轻罪治理的目的，不(bu)仅在于惩治犯罪，而且在于化解矛盾(dun)纠(jiu)纷。
“轻罪的治理也应当重程序，不(bu)要因为是轻罪，程序就可以简单(dan)，律(lu)师辩护权就可以克减，轻罪程序公正同样应当引起重视。”胡云腾表示，在案件(jian)繁(fan)简分流的背景、诉(su)讼资源有(you)限的情况之下，有(you)一些轻罪问题处理因程序不(bu)到位，引发当事人和律(lu)师的不(bu)满，这是需要研究解决的问题，“刑事诉(su)讼改革的重点应当重视程序的价值(zhi)，让诉(su)讼程序在保(bao)证司法公正方面切实(shi)发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