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市场力量正在深度影响全球产业链的重构。在日前举行的第八届全球智库峰会(hui)上，南非约翰内斯堡大学非洲(zhou)-中国研(yan)究(jiu)中心主任(ren)孟大为坦言来自非洲(zhou)国家(jia)的担忧，担心出现两个(ge)平行的贸易投资体系、两个(ge)平行的产业供应链体系、技术(shu)体系。
他注意到，在中国企业承建的肯尼亚蒙内铁路旁，一些大国出于地缘政治目的要修建平行的公路。“非洲(zhou)国家(jia)不想选(xuan)边站队。”孟大为说。
如何(he)让贸易多(duo)边机制回(hui)到正轨，挂钩而不脱钩，是(shi)多(duo)位与会(hui)嘉宾讨论的焦点。在全球化智库(CCG)创始人(ren)兼理事长、国务院原参事王辉耀看来，面对国际社(she)会(hui)出现的泛安全化的趋势，中国正以经济全球化对冲(chong)军事全球化，不仅倡议成立亚洲(zhou)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签署《区域(yu)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xie)定》(RCEP)，还申(shen)请(qing)加入《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xie)定》(CPTPP)、《数字经济伙伴关系协(xie)定》(DEPA)等，“中国通过抓经济建设，以不变应万变”。
他还提到党的二十(shi)届三中全会(hui)即将召开，预期将通过改(gai)革为经济发展注入新动能，如以新型城镇化带动投资和消费需求(qiu)，如依托我国产业基础完整(zheng)、制造业门类齐全等优势，拓(tuo)展中间品贸易，让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上攀升。
挑战
关于如今的全球产业链供应链，不少专家(jia)都提及(ji)重塑、重构，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是(shi)绕不开的节点事件。
“上一次全球化浪(lang)潮推动全球产业分工深化，全球供应链不断拉长，但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后，随着全球化退潮，全球供应链趋于收(shou)缩，原有的垂直一体化分工体系拆分为围绕主要制造中心的区域(yu)化体系。”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副理事长王一鸣分析(xi)说，近(jin)年来，地缘政治冲(chong)突加剧，全球供应链加快重构，“美国以‘去风险化’为名，行‘去中国化’之(zhi)实，我国稳定产业链供应链面临新的挑战。”
他提到，全球供应链的形成和发展，是(shi)市场规律和企业选(xuan)择(ze)共同作(zuo)用的结果，用政治力量改(gai)变全球供应链体系会(hui)带来严重后果，如：增加生产成本、造成全球供应链体系紊乱；导致新的贸易壁(bi)垒，加剧全球经济碎(sui)片化；推高通胀水平，增大滞涨风险。“如今，贸易限制措施越来越多(duo)，已经影响全球经济增长。”王一鸣说。
最近(jin)的一项对华贸易限制措施来自欧盟。7月5日，欧盟对中国电(dian)动汽车(che)加征临时反补(bu)贴税(shui)正式生效。今年以来，欧盟已出台多(duo)项对华贸易投资限制措施。
“一些大国正把(ba)正常的经贸问题泛安全化，把(ba)地缘政治放(fang)在市场经济的逻辑之(zhi)上，而且动用了行政手(shou)段(duan)推动脱钩断链、产业回(hui)流等。”世界贸易组织前副总干事、商务部原副部长易小(xiao)准也注意到，近(jin)几年，一些大国以泛国家(jia)安全为由，推出各(ge)种违反世界贸易组织(WTO)规则的单(dan)边保护主义措施，“连WTO的争端解决机制也无限期地‘瘫痪’了。”
今年3月发布的《亚洲(zhou)经济前景及(ji)一体化进程2024年度报告》(以下(xia)简称(cheng)《报告》)显示(shi)，自WTO贸易争端解决机制陷入困境以来，2013年至2017年全球平均每年出台约500项贸易限制措施，2020年这些限制措施增加到1500项，2022年又猛增至2800项，约是(shi)2019年的3倍。由于世界贸易组织争端解决机制被边缘化，目前已有29项国际贸易争端无法得(de)到解决。世界贸易组织成员正式报告的“贸易关切问题”也从2016年的31个(ge)增加到2022年的130个(ge)。另据全球贸易预警机构发布的全球贸易干预措施统计数据，在2008年11月至2024年1月期间，各(ge)国政府实施的歧视性政策(ce)措施约为5.17万项，约为有助于商业活动的政策(ce)措施总数的5.2倍。
“冷战思维(wei)(回(hui)潮)是(shi)今天世界经济碎(sui)片化的首要原因(yin)。”在易小(xiao)准看来，导致全球经济碎(sui)片化的原因(yin)还有世界正在向多(duo)极化转变，以及(ji)全球经济治理的秩序正在崩(beng)塌(ta)。
他直言世界正在从单(dan)极向多(duo)极化转变，但是(shi)全球的经济治理、经济秩序并没有走向多(duo)边主义。“我们很多(duo)人(ren)可能没有意识到，我们所拥抱的经济全球化，其(qi)实是(shi)在二战之(zhi)后的单(dan)极社(she)会(hui)里形成的，但这种单(dan)极治理的格局和思维(wei)正与日益(yi)多(duo)极化的世界发生激烈碰(peng)撞。”
以不变应万变
如何(he)应对经济碎(sui)片化对于产业链供应链的扰动，如何(he)“挂钩而不脱钩”？王辉耀列(lie)举了不少中国实践(jian)。
他认为，中国是(shi)全球化的最大受益(yi)者之(zhi)一。一方面，中国融入全球化的进程尤其(qi)是(shi)改(gai)革开放(fang)以来的经济奇迹，越来越受到各(ge)国关注和重视。另一方面，中国通过加入更高水平的国际贸易多(duo)边协(xie)定，对冲(chong)风险。除(chu)签署RCEP外，中日韩合(he)作(zuo)国际论坛、中非合(he)作(zuo)论坛、中国-中亚峰会(hui)、中国-阿拉伯国家(jia)合(he)作(zuo)论坛等机制，都在促(cu)进国际经济合(he)作(zuo)。
商务部研(yan)究(jiu)院发布的《RCEP区域(yu)合(he)作(zuo)成效与发展前景报告2023》显示(shi)，自RCEP生效实施以来，多(duo)数市场主体对扩大出口市场、享受便利化措施、增加贸易机会(hui)、改(gai)善营商环境、利用规则享惠等方面给予积(ji)极评价，域(yu)内成员之(zhi)间的产业链供应链合(he)作(zuo)显示(shi)出较强的韧性，促(cu)进区域(yu)经贸合(he)作(zuo)和经济增长红(hong)利初步释放(fang)，不仅东盟等RCEP成员受益(yi)明显，而且也产生了积(ji)极的外溢和示(shi)范效应，成为多(duo)重危机之(zhi)下(xia)带动全球贸易投资增长的有利因(yin)素，有效缓解了世界经济“碎(sui)片化”的不利影响。
王辉耀还提到超(chao)过20个(ge)国家(jia)申(shen)请(qing)加入金砖(zhuan)国家(jia)合(he)作(zuo)机制，后者是(shi)新兴市场国家(jia)和发展中国家(jia)合(he)作(zuo)的重要平台。“这是(shi)因(yin)为多(duo)国看到金砖(zhuan)国家(jia)合(he)作(zuo)机制在推动经济全球化、全球治理方面发挥的积(ji)极作(zuo)用。”在王辉耀看来，该机制扩围后，新成员能带来更广阔(kuo)的市场和更多(duo)的要素禀赋，为金砖(zhuan)国家(jia)提供更多(duo)新的合(he)作(zuo)机会(hui)与发展机遇。
世界银行统计的数据显示(shi)，按购买力平价计算，2023年金砖(zhuan)国家(jia)占全球国内生产总值(GDP)的三分之(zhi)一，创下(xia)纪录，而七国集团经济体的比重降至29%。金砖(zhuan)国家(jia)目前包括10国，即巴(ba)西、俄罗斯、印度、中国和南非，以及(ji)今年加入的埃及(ji)、埃塞俄比亚、伊朗、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qiu)。自2006年金砖(zhuan)国家(jia)合(he)作(zuo)机制成立以来，其(qi)在全球经济中的比重增长了10.2个(ge)百分点。
向经济全球化逆流说不，很多(duo)目光望向中国。作(zuo)为开放(fang)型世界经济的倡导者和推动者，中国通过各(ge)类展会(hui)平台主动向世界开放(fang)市场，分享中国发展机遇和成果，同时中国也是(shi)全球价值链的重要节点。
世界贸易组织发布的《全球价值链发展报告(2023)》显示(shi)，2017年起，中国成为亚洲(zhou)的价值链中心节点，与德(de)国、美国共同成为全球价值链三大枢纽。
“解决全球经济碎(sui)片化问题，必须是(shi)各(ge)国特别是(shi)大国，回(hui)到多(duo)边合(he)作(zuo)的正确轨道。”易小(xiao)准尤其(qi)提到大国要带头认真遵守WTO的规则，坚持在多(duo)边贸易体制的框架下(xia)解决贸易分歧。他以中美在WTO的合(he)作(zuo)成果为例说，WTO第十(shi)二届、第十(shi)三届部长级会(hui)议成果来自中美的幕后合(he)作(zuo)，中美之(zhi)间仍有余地可以去合(he)作(zuo)，“但应当是(shi)在多(duo)边贸易规则之(zhi)下(xia)，在多(duo)边贸易体制之(zhi)内去合(he)作(zuo)。”
“不发展是(shi)最大的不安全”
实际上，不论是(shi)共享区域(yu)开放(fang)成果，还是(shi)以区域(yu)合(he)作(zuo)促(cu)进全球发展，多(duo)国正以实践(jian)诠释“不合(he)作(zuo)是(shi)最大的风险，不发展是(shi)最大的不安全”。在易小(xiao)准看来，各(ge)国要回(hui)到多(duo)边主义和多(duo)边合(he)作(zuo)共赢的正确道路，首先是(shi)需摒弃零和博弈(yi)的冷战思维(wei)。其(qi)次，主要经济体需要理性平衡地处理好安全与开放(fang)、安全与发展之(zhi)间的关系，防止掉入泛安全化的陷阱。
“全球化虽然在退潮，但全球化发展趋势没有改(gai)变。”王一鸣表示(shi)，目前，国际贸易增速仍然快于全球经济增速，跨国公司海(hai)外资产配置比例、海(hai)外销售比例等指标也在提高。“从这个(ge)意义上看，全球化并没有终结。”
他还从供应链体系的角度分析(xi)扩大对外开放(fang)的重要意义。“从国际经验看，越是(shi)具有竞争力的产品，往往对国外中间品依赖度也越高，因(yin)为要用最优质的中间品生产最有竞争力的最终产品。”王一鸣补(bu)充(chong)说，随着某个(ge)行业在全球价值链地位上升，对外依赖度也呈现上升趋势。“这就意味着，要提升国际竞争力，就必须参与全球分工体系。”
值得(de)注意的是(shi)，作(zuo)为“加快培育外贸新动能”的新增长点之(zhi)一，拓(tuo)展中间品贸易被写入今年的政府工作(zuo)报告。中间品贸易也成为如今国际贸易的主体、中国进出口贸易的主体。去年领跑出口的外贸“新三样”中，生产锂(li)电(dian)池用到的电(dian)芯、生产光伏板用到的涂锡铜带即为中间品。
《报告》显示(shi)，尽管近(jin)几年国际贸易摩(mo)擦(ca)不断，但亚洲(zhou)在全球价值链产品竞争中优势突出，中国保持了在亚洲(zhou)中间品贸易中的主导地位。2022年，在交易量最大的22种中间品中，中国仍然有20种处于领先地位，如橡胶轮胎，纸(zhi)和纸(zhi)板，纱线、纺织品及(ji)制成品材料，玻(bo)璃，钢铁材料，开关装置零部件，蓄电(dian)池等。据联合(he)国商品贸易统计数据测算，2022年，我国中间品贸易占全球中间品贸易比重也跃升至15.2%，位列(lie)世界第一。
“中国对东盟等经济体的中间品贸易额在大幅增长，东盟已成为我国最大的贸易伙伴。”王一鸣分析(xi)说，一些跨国公司推行“中国+N”战略，在东盟设立生产工厂，促(cu)进中国对东盟国家(jia)的中间品出口。同时，中国部分终端制造环节向新兴市场国家(jia)转移，也带动了中国中间品对外出口。“这种供应链的调整(zheng)变化，既给稳定产业链供应链带来新挑战，也给中国在全球配置供应链体系带来新机遇。”王一鸣说。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朱彩云 来源：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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