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潘禺(yu)
布兰登·费舍和哈里森·福特主演的美国电影《良医妙药》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约(yue)翰·克劳利的两个孩子患上了一种罕见的遗传病庞贝氏症，在二女儿的一次濒危抢救后，约(yue)翰冲动之下飞去了内布拉斯加大学，求见庞贝氏症研究专家(jia)罗伯(bo)特·斯通希尔教授。
斯通希尔教授为约(yue)翰一家(jia)的真诚(cheng)所动，决定辞职与约(yue)翰共同创立(li)一家(jia)公司，致力于(yu)庞贝氏症药物的研发。为了给(gei)新公司拉投资，约(yue)翰不得不克服一系列困难，甚至(zhi)频频惹恼不通人情、极难相处的斯通希尔教授，全力以赴和死神赛跑……
《良医妙药》剧(ju)照
这是(shi)一个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著名电影，展现了约(yue)翰·克劳利为找到(dao)庞贝氏症的治疗方法而进行的奋斗和牺牲。
今年初，美国国会的《生物安全法案(an)》将中国药企药明康(kang)德列为打击(ji)目标，立(li)法程序至(zhi)今仍在推进。全球(qiu)最大的生物技术贸易(yi)组织BIO的CEO雷切(qie)尔·金第一时间表示(shi)了反对。但一个月后，风(feng)云突变(bian)，BIO换了领导(dao)。
新上任的CEO正是(shi)电影中那个约(yue)翰·克劳利（角色与真人同名）。3月12日，药明康(kang)德宣布自愿脱离BIO。紧(jin)接着(zhe)的第二天，克劳利撤回前CEO反对《生物安全法案(an)》的意见，支持该(gai)法案(an)并(bing)将终止和药明康(kang)德的合作。
充满(man)戏剧(ju)性的是(shi)，克劳利为救治女儿创立(li)的药企，就(jiu)有重要产品是(shi)和药明生物合作生产的。这被药明康(kang)德看成是(shi)与他关系好的证据，在对外宣传时还曾讲过这个故事。
“生物技术是(shi)美国的国家(jia)安全当务(wu)之急”，这句话在克劳利上任后成了BIO优先事项。
出(chu)于(yu)这样的观点，克劳利表现出(chu)公私分明，尽管许(xu)多(duo)议员和业内人士都反对把小院高(gao)墙的做法用于(yu)医学，这毕竟是(shi)造福人类的事业，但曾为女儿的疾病奔波的克劳利，似乎并(bing)不认为人道主义应该(gai)高(gao)于(yu)国家(jia)利益(yi)。他上任后，对此(ci)不赞同的BIO高(gao)层大量离职。
克劳利领导(dao)BIO进行的一项调(diao)查(cha)显示(shi)，许(xu)多(duo)成员需要八年的时间才能从中国合作伙伴那里转移已上市药物的生产，这一调(diao)研结果推动了《生物安全法案(an)》在立(li)法程序中被修订(ding)，对药明康(kang)德和药明生物的“宽限(xian)期”从2年延长到(dao)8年。
生物技术领域对行业外的人比较(jiao)陌生，不少人是(shi)在医药基金的投资中，才第一次听到(dao)药明康(kang)德的名字。但这家(jia)企业在业内举足轻重，就(jiu)凭(ping)一个数据便(bian)能说明问题——药明康(kang)德参与了美国四分之一药物的研发，可想而知这是(shi)什么(me)概念。
药明康(kang)德是(shi)一家(jia)什么(me)样的企业？是(shi)如何在过去二十年里取得成功的？这家(jia)为美国市场生产了大量药物，为美国人的健(jian)康(kang)做出(chu)巨大贡献的企业，又是(shi)如何成为美国国会议员们要立(li)法打击(ji)的目标的呢？
等(deng)待药企的两个悬崖
2016年，作为美国两党的总统候(hou)选人，特朗普和桑德斯在一个问题上达成了共识。他们反对辉瑞与艾立(li)建这一史上最大的医药企业合并(bing)。桑德斯痛批，辉瑞交易(yi)是(shi)为了避税(shui)的“不爱(ai)国”行径，并(bing)指责辉瑞的裁员和削减研究经费，特朗普则表示(shi)：“辉瑞带(dai)着(zhe)大量工作离开我(wo)们国家(jia)，仅这一点就(jiu)令人反感。”
特朗普和桑德斯所说的，是(shi)指合并(bing)后的新公司会迁往避税(shui)天堂爱(ai)尔兰都柏林，这能让已经落户纽约(yue)166年的辉瑞节约(yue)很大一笔税(shui)金。这和裁员与削减研发一样，都反映(ying)了当时全球(qiu)制药行业的深层变(bian)革。
二战后，药物研发曾迎来(lai)“黄金时代(dai)”。政企校的联(lian)手，军队对抗生素、血(xue)浆的新需求，私人医疗保(bao)险的普及(ji)，都是(shi)这一年代(dai)制药行业大步扩张的动力。
当时美国的制药行业，远没有成熟，这就(jiu)需要政府来(lai)输血(xue)，给(gei)钱、给(gei)地、给(gei)设(she)备、给(gei)资源。为了开发新的抗生素，美国政府给(gei)企业提(ti)供(gong)了大量研发资金，药企当时“不差钱”，能够自己引领药物的发现与开发。
但制药行业的好日子并(bing)不能永远维持下去。因为有两个悬崖正在前面等(deng)候(hou)。
一个是(shi)“B轮融资悬崖”。随着(zhe)行业成熟，美国对生物创新药的扶持会更多(duo)考虑产业整体的财(cai)税(shui)优惠，这对双(shuang)创小公司来(lai)说就(jiu)远不解渴(ke)。但靠风(feng)投来(lai)买单(dan)，小公司的容错性又无法满(man)足投资者的需求。“B轮融资悬崖”指绝大多(duo)数美国的生物技术公司都撑(cheng)不过B轮，相比大药企，他们的人力物力财(cai)力都非常有限(xian)。
但大药企也在面临收(shou)入增(zeng)长的停滞(zhi)和成本(ben)上升。这就(jiu)要说到(dao)的“专利悬崖”。药物一旦(dan)专利失效，竞争对手就(jiu)会以更低价格生产，企业收(shou)入因此(ci)大幅跳水。
一种趋势(shi)渐渐形成，每当药企发现药物所需的新化学实体（NCE），他们的估值就(jiu)上涨，而每当有专利失效，他们的估值就(jiu)下跌。
但与此(ci)同时，研发成本(ben)不断(duan)攀升，转化为治疗用药的周期、药物审批时间却都越来(lai)越长。药物研发到(dao)投向市场的平均周期已达15年以上，耗资十多(duo)亿美元(yuan)。
专利失效、政府价格管制、仿制药的竞争都不断(duan)蚕食着(zhe)药企的营收(shou)，压(ya)缩着(zhe)利润空(kong)间。由于(yu)医疗保(bao)健(jian)GDP占比高(gao)达17%，美国两党博弈医保(bao)降费已经持续半个多(duo)世纪，谈判降价、提(ti)高(gao)药品供(gong)给(gei)，减少独家(jia)权、设(she)置国际参考价格等(deng)控制药费的政府措施先后出(chu)台。
而在财(cai)政压(ya)力下，美国政府的经费支持也在减少。
辉瑞这样的巨头也开始面临收(shou)入困境了。
辉瑞与艾立(li)建的合并(bing)，可以说就(jiu)是(shi)对“专利悬崖”等(deng)收(shou)入困境的一种应对。当一些新兴生物技术公司的新治疗药物已进入开发后期，大药企就(jiu)会出(chu)手收(shou)购，同样是(shi)基于(yu)此(ci)的考量。
除了裁员、并(bing)购与避税(shui)，美国医药行业面对这两个悬崖，又开始采取另一种战略。
那就(jiu)是(shi)合同研究外包（CRO）和合同加工外包（CMO）模式。药企不再由内部完成所有工作，而是(shi)将研发工作外包给(gei)具有相当科创能力但成本(ben)更低的专业公司，这些专业公司也大都由前药企高(gao)管或科学家(jia)创立(li)，而这一产业也渐渐从美国、西欧转移到(dao)中国和印度(du)，特别是(shi)中国的大学能够提(ti)供(gong)大量高(gao)技术水平的毕业生。当然，这些中国公司并(bing)不会止步于(yu)做研发外包，也会向药物发现和开发迈进。
要理解药明康(kang)德这样的企业从何而来(lai)，必须先理解上述这一大背景。
药明康(kang)德诞生记
1993年，默克公司的科学家(jia)博德温，也被公司提(ti)前退休了，尽管他拥有180多(duo)项专利，曾研发出(chu)许(xu)多(duo)赚了大钱的突破性药物，其中就(jiu)包括大名鼎鼎的畅销药物胃(wei)舒达。
不情愿的他将注意力转向当时的一种新的组合化学技术。哥伦(lun)比亚大学的克拉克·斯迪尔与冷泉港(gang)实验室(shi)的迈克尔·威格勒开发了一种新技术，能以比传统方法更低的成本(ben)，快速合成出(chu)数十万(wan)的小分子化合物。用传统的人工合成方法，一位化学家(jia)每年只能合成25-50种化合物，从中要筛(shai)选出(chu)可能入药的先导(dao)化合物。
可用的化合物数量不足，是(shi)当时新药研发面临的瓶颈。在药物开发过程中，从筛(shai)选到(dao)体外试验、动物试验、直到(dao)临床前试验，尝试数千甚至(zhi)数万(wan)个化合物，最终可能只有1个成功。
博德温和几位默克的同事，想把这种技术商(shang)业化。1993年3月，博德温团队成立(li)了美国药典公司，并(bing)签了独家(jia)授权，获得了这一技术的专利应用授权。哥大斯迪尔教授的几名博士生加入了这家(jia)新公司，其中就(jiu)包括李革。
作为早期的CRO公司，美国药典乘上了医药研发外包的东风(feng)。前面说过，生物技术公司力量小，甚至(zhi)多(duo)数撑(cheng)不过B轮，他们没有足够的资源在内部建立(li)全套新药开发职能，美国药典这样的外包公司能在新药发现与化合物授权许(xu)可上提(ti)供(gong)合作，为他们节省(sheng)资源，补齐短板。
尽管生意节节攀升，但美国药典的工作非常耗费人力。要制得不同的化合物，需要不断(duan)用不同试剂重复一个复杂化学过程。为了降低价格，最明显的办法是(shi)把化合物生产搬到(dao)低成本(ben)的地方去。东欧和印度(du)都是(shi)CRO人才套利的市场，而中国也要加入到(dao)这一版图了。
美国药典预测化合物结构的编码方法，在当时非常超前，印度(du)还没有人这么(me)做。由于(yu)李革的中国背景，他与博德温一拍即合，为什么(me)不降低成本(ben)，把这些工作挪到(dao)中国去？博德温和李革于(yu)1999年动身前往中国，寻找合作伙伴。
太(tai)湖水，这家(jia)位于(yu)江苏省(sheng)无锡市的国有集团，被认为最具潜力。太(tai)湖水有化学领域的生产经验，比如一项业务(wu)是(shi)生产绿茶提(ti)取物销售给(gei)美国食品企业作为原料。尽管博德温和李革在考察后都认为，将部分工作迁往中国可行又经济，但董事会却疑虑重重，选择按兵(bing)不动。当时中国还没有加入WTO，也并(bing)不是(shi)如今的经济强国。
李革和博德温决定自立(li)门户，他们创办了药明康(kang)德。李革从美国药典辞职后出(chu)任CEO，博德温则成了新公司的董事。李革的妻子赵宁(ning)也是(shi)哥大的化学博士，她也加入了丈夫的新事业。太(tai)湖水集团也出(chu)了资金，公司落户无锡，也是(shi)为了靠近上海(hai)又靠近太(tai)湖水总部。在当地市政府的慷慨支持下，药明康(kang)德享(xiang)受用地优惠和部分税(shui)收(shou)减免。
药明康(kang)德创始人李革赵宁(ning)夫妇
成立(li)后的第一年，药明康(kang)德招(zhao)聘了48名员工，其中27名有博士学位。2001年12月，李革拜访了第一位客户。药明康(kang)德的第一位客户最终敲定为默克公司，也就(jiu)是(shi)美国药典几位创始人的老(lao)东家(jia)。药明康(kang)德第一个真正的大合同则来(lai)自美国药典的化学部门，美国药典的管理层不愿在中国成立(li)合资企业，但并(bing)不介(jie)意外包业务(wu)给(gei)李革的新团队。
中国头部CXO商(shang)业成功的逻辑
CXO是(shi)从事医药外包的企业的统称(cheng)。包括CRO、CMO/CDMO、CSO三个环节，分别服务(wu)于(yu)医药行业的研发、生产、销售三大环节，可简单(dan)理解为研发外包、生产外包、销售外包。
以药明康(kang)德为代(dai)表的中国头部CXO为什么(me)能取得今天的地位，以至(zhi)于(yu)对生物制药并(bing)没有多(duo)少理解的反华(hua)美国政客，都要搬出(chu)国家(jia)安全的名义，推动针对性法案(an)来(lai)打压(ya)？
中国的人才套利机遇肯定是(shi)一个大前提(ti)。美国博士毕业生的起薪，可以超过一年20万(wan)美元(yuan)，但是(shi)中国博士的起薪仅为2-3万(wan)美元(yuan)。有投资者问李革，在中国招(zhao)募科学家(jia)有多(duo)难，李革的回答是(shi)，不难，因为中国每年能培养出(chu)30万(wan)名生命科学相关专业的毕业生。
药明康(kang)德的一名技术人员
但仅有价格竞争力还是(shi)不够的。从药明康(kang)德的诞生记中，不难看到(dao)这类公司有一个熟悉的人脉圈，比如默克、美国药典等(deng)药明创始人前东家(jia)。研发外包虽已成为普遍做法，但对于(yu)需要知识产权交换的复杂项目，客户一定是(shi)难以放心(xin)的，因此(ci)管理层的经验和人脉至(zhi)关重要。
药明康(kang)德的一位投资者对此(ci)这样评(ping)价：“如果不是(shi)因为李革，如果没有他、博德温博士、还有他身边其他人的信誉，那么(me)公司永远不可能成功。为什么(me)？因为他们要接触知识产权，这些知识产权借来(lai)后，工作完要还回去。如果这一点有任何违规，公司马(ma)上就(jiu)完蛋。”
中国头部CXO能起步，要归功于(yu)强大的国际人脉和业内的信任。但有了这些依(yi)然还不够。
印度(du)是(shi)中国之外另一个CXO产业核心(xin)区，如果拼人力成本(ben)，拼人脉关系，印度(du)也有一定的优势(shi)，但虽然印度(du)的CRO/CDMO领域也增(zeng)长迅猛，高(gao)端(duan)产能却依(yi)然稀缺(que)，因此(ci)做不到(dao)中国这样的头部。
类似半导(dao)体晶圆厂代(dai)工，CXO存在技术代(dai)差，而即使是(shi)同类技术，也存在质(zhi)控合规和生产效率的差别。相较(jiao)于(yu)发达国家(jia)和其他发展中国家(jia)的供(gong)应商(shang)，中国CXO的质(zhi)控能力是(shi)关键优势(shi)。
《仿制药的真相》就(jiu)披露了印度(du)仿制药行业为了降本(ben)逐利，各种伪造数据、无视安全生产原则的欺诈。行业甚至(zhi)流出(chu)谚语：“我(wo)们不建立(li)体系，我(wo)们想办法绕过体系。”这样的药物流入医疗体系，后果当然是(shi)灾难。
即使是(shi)欧洲的大型CDMO公司如Catalent，也被曝出(chu)过多(duo)次质(zhi)量问题，通不过FDA的检查(cha)，导(dao)致“药王”司美格鲁肽灌装产能出(chu)了大篓子，拖累了大客户诺和诺德。被坑惨的诺和诺德无奈亲(qin)自下场，出(chu)了165亿美元(yuan)的天价，直接收(shou)购了Catalent。
作为对比，药明康(kang)德2023年接受了来(lai)自全球(qiu)客户、监管机构和独立(li)第三方的748次质(zhi)量审计(ji)，100%符合要求。也就(jiu)是(shi)平均每天都需面对并(bing)通过2次严格审计(ji)。
这还不是(shi)故事的全部。灵活性高(gao)，合同容易(yi)中止，让中国头部CRO对药企又有了更大的吸引力。在大多(duo)数药明康(kang)德的合同中，客户保(bao)留单(dan)边终止合同的权利，仅需提(ti)前30-90天通知。
中国CXO供(gong)应商(shang)支持超大规模的快速交付和有弹性的高(gao)端(duan)产能。相反，印度(du)CXO公司经常无故延后交付，随意更改交付要求，交付质(zhi)量也不稳定。
结论(lun)也就(jiu)很明显了，虽然《经济学人》称(cheng)一些制药商(shang)正在寻找来(lai)自印度(du)的替代(dai)供(gong)应商(shang)，但高(gao)端(duan)产能并(bing)不是(shi)那么(me)容易(yi)被替代(dai)的，哪(na)怕印度(du)的成本(ben)优势(shi)确实很大。其实，即使印度(du)自己的制药业，也严重依(yi)赖中国供(gong)应链，2022年印度(du)仍有近70%的原料药来(lai)自中国。
不顾一切(qie)的脱钩(gou)
在中国CXO高(gao)歌猛进的同时，地缘政治的阴影始终是(shi)达摩克利斯之剑。
去年，美国智库“信息技术与创新基金会”从10大战略产业的产值、供(gong)应环节、依(yi)附性等(deng)全方位对比了中美之间的优势(shi)，以全球(qiu)平均产值对比，目前中国领先于(yu)全球(qiu)的占7个，美国具备优势(shi)的仅有IT信息服务(wu)、生物制药和飞机。
生物制药和芯(xin)片、大飞机一样，对美国来(lai)说不容有失。
《生物安全法案(an)》目前的草案(an)瞄准了药明康(kang)德、药明生物等(deng)五家(jia)中国生物技术公司，限(xian)制美国生物制药公司与其合作。美国试图加快摆脱对中国生物制造的依(yi)赖，已经不顾一切(qie)。
首先被牺牲的是(shi)美国患者。
查(cha)看了来(lai)自世界各地的数百页(ye)记录后，《纽约(yue)时报》也承认，美国人用的许(xu)多(duo)药都离不开药明康(kang)德，这家(jia)公司为美国市场上销售额高(gao)达数十亿美元(yuan)的药物生产部分或全部主要成分，包括广泛用于(yu)白血(xue)病、癌(ai)症、肥胖症和艾滋(zi)病的治疗药物。
突然脱钩(gou)可能会伤害美国数百万(wan)患者，因此(ci)更新后的法案(an)给(gei)出(chu)了近八年的豁免期。但考虑到(dao)美国目前处于(yu)20年来(lai)最严重的药品短缺(que)，这个过渡真的能够平稳吗？
其次被牺牲的还有美国生物制药公司。
BIO调(diao)查(cha)了134名受访者，代(dai)表美国124家(jia)生物制药公司，79%的人表示(shi)他们至(zhi)少有一份合同或产品得到(dao)了中国CDMO的支持。
前面已经讲述过美国小型生物技术公司的“B轮融资悬崖”，这些小公司对中国CRO的依(yi)赖尤甚，美国绝大多(duo)数的中小Biotech离不开中国CRO，否则会破产。因为在美国、加拿(na)大或欧洲，寻找其它选择他们都负担不起。美国本(ben)土的头部CRO公司虽然质(zhi)量高(gao)，但价格则是(shi)“极高(gao)”，印度(du)的服务(wu)虽然低价，但用《经济学人》的说法，低质(zhi)到(dao)“其宽松的监管标准长期引起美国监管的担忧”。
最后被漠视和打脸的还有美国地方政府。
药明康(kang)德和药明生物获得了数千万(wan)美元(yuan)的税(shui)收(shou)优惠，在马(ma)萨诸塞州和特拉华(hua)州建立(li)了大型研发和生产基地。这些基地能创造就(jiu)业和收(shou)入，受到(dao)了当地政府官员的欢(huan)迎。药明康(kang)德设(she)在费城的一个部门正与一家(jia)美国生物技术公司合作，为晚期皮肤癌(ai)患者提(ti)供(gong)增(zeng)强免疫细胞抗癌(ai)能力的尖端(duan)疗法。一边合作一边打击(ji)的尴尬，可能也反映(ying)了美国政治制度(du)的一些深层问题。
药明康(kang)德在美国特拉华(hua)州药物生产基地的奠基仪式，州长和当地官员参与合影。特拉华(hua)州提(ti)供(gong)了1900万(wan)美元(yuan)的税(shui)收(shou)资金。
那么(me)，以药明康(kang)德为代(dai)表的中国制药外包公司，该(gai)怎(zen)么(me)应对呢？
心(xin)虚(xu)的究竟是(shi)哪(na)一方，其实并(bing)不难看出(chu)来(lai)。美国国会议员们想着(zhe)一招(zhao)致命，还没打出(chu)来(lai)，却又缩了回去，约(yue)定8年后再出(chu)手，这要是(shi)高(gao)手对决，是(shi)何等(deng)的颜面扫地。
中国企业的应对说来(lai)也简单(dan)，就(jiu)是(shi)继续苦修内功。
一位CXO药企的创始人表示(shi)：“与其被政治裹挟，不如回到(dao)第一性原理，精心(xin)打磨技术和业务(wu)，并(bing)通过更加国际化的市场开拓方法去建立(li)国际化的品牌。”
早在美国打压(ya)之前，药明系早已开启全球(qiu)布局，已在爱(ai)尔兰、德国、新加坡陆续布局建厂。爱(ai)尔兰工厂正在工艺验证阶段，预计(ji)到(dao)2025年将实现满(man)产。
如果对比中美在生物制药上的竞争力，美国拥有以FDA为核心(xin)构建起的医药产业创新体系，确实仍有中国无法比拟的技术优势(shi)。
技术是(shi)重要的，但并(bing)不是(shi)万(wan)能的，前面已经用很大篇幅，介(jie)绍了药明康(kang)德为代(dai)表的中国CXO是(shi)如何把握住历史机遇发展壮(zhuang)大的，在这个过程中，技术不是(shi)全部。
生物制药产业是(shi)一个极为依(yi)赖于(yu)经验与人力的产业，CXO已经成为医药产业发展的基建平台，是(shi)行业Know-how的核心(xin)。制药外包本(ben)质(zhi)上是(shi)一种围绕“人”的服务(wu)，而不是(shi)某个产品或某种原料，是(shi)无法靠简单(dan)的技术迭代(dai)或扩大规模来(lai)取代(dai)的。
能以较(jiao)低的成本(ben)提(ti)供(gong)符合监管、保(bao)证质(zhi)量的服务(wu)，又能保(bao)证足够的产能，这是(shi)中国CXO无法被替代(dai)的关键。过去几年，全球(qiu)最热门的药物产品就(jiu)是(shi)新冠口服药和GLP-1减肥药。这两个需要短时间快速放量，最终都进入“百亿美元(yuan)俱乐部”的品种，都要解决可靠产能问题。无论(lun)是(shi)辉瑞，还是(shi)礼来(lai)，只能不约(yue)而同找上了中国CXO公司。
这保(bao)证了在8年甚至(zhi)更长时间里，以药明为代(dai)表的中国CXO公司必然能挺立(li)在牌桌上，继续打磨技术，向新药发现的价值链上游进发。而在此(ci)之后，全球(qiu)生物制药新的产业格局一定会形成，这是(shi)任何人不顾一切(qie)都无法改变(bian)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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