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zuo)者 | 弗雷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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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初，日(ri)本车界迎来一(yi)场巨(ju)震。
丰(feng)田、马自达(da)、雅马哈、本田和铃木五家企业，被查出它们在车辆性能测试等方(fang)面(mian)存在不(bu)当行为，涉(she)及车型多达(da)38款(kuan)，五大车企高管(guan)纷纷召开记者会，就此事道(dao)歉。
鞠躬名场面(mian)诞生，工匠(jiang)变“躬匠(jiang)”，日(ri)本人特别(bie)是领导(dao)层很没面(mian)子(zi)，“他们（造假(jia)者）严重损(sun)害了日(ri)本汽车产业的信誉”。
事实上，过去三四十年里，造假(jia)风气在曾经(jing)的工业制造强(qiang)国身上早已蔚然成风，汽车作(zuo)为日(ri)本经(jing)济命脉产业，甚至在涉(she)及安全的关(guan)键零部件上都能屡次蒙(meng)混过关(guan)。
如同过去辉煌过的电子(zi)信息产业，在全球化浪潮中，日(ri)系汽车制造业竞(jing)争力已经(jing)显(xian)露马脚(jiao)，今年日(ri)系车在中国市场的败(bai)落，或许就是一(yi)个例证。
01
实际上，造假(jia)已经(jing)不(bu)是少数日(ri)本公司的偶发性行为，而且动(dong)辄可以追溯至二三十年的作(zuo)案历(li)史，这在任何一(yi)个国家的工业史上都实属罕见。
日(ri)本幅锐态公司有一(yi)项调查显(xian)示(shi)，过去5年25%的日(ri)企曾发生过违规行为，其中32.7%的违规涉(she)及产品品质问题。
脸上最挂不(bu)住的，当然是全球汽车老(lao)大丰(feng)田，去年混动(dong)车在北美市场成绩不(bu)错，公司市值回春了一(yi)把。但(dan)作(zuo)为日(ri)本汽车工业的带头大哥，68岁的丰(feng)田章男现在隔三差五的就得出来道(dao)歉。
去年4月丰(feng)田子(zi)公司大发汽车对外承认(ren)向海外市场开发的车型在碰(peng)撞测试中存在造假(jia)行为，年底出具的调查结果更加令人感到震惊，没想到不(bu)仅包括(kuo)丰(feng)田系在内，加上其代工车型，多达(da)64款(kuan)车存在违规。
这一(yi)事件直接触发了日(ri)本国土交(jiao)通省展开大范围违规调查，枪打五大出头鸟，都还没查干净。
回顾一(yi)下(xia)发现，日(ri)本汽车产业链(lian)公司胆子(zi)都非常(chang)大。
因为，在各类丑闻里被坐实造假(jia)的一(yi)直涉(she)及驾驶安全的关(guan)键零部件，诸如发动(dong)机、安全气囊等。
2009年的“高田气囊”事件，安全气囊中使用了廉价硝(xiao)酸铵爆炸导(dao)致(zhi)金属碎片飞溅，6年间致(zhi)死30余(yu)人；2017年，神户制钢篡改品质数据，东丽集团(tuan)轮胎数据造假(jia)，涉(she)及车企几乎覆盖整个日(ri)本车企；2020年，日(ri)本电装公司燃油泵曝出“熄火门”事件，当年共召回479万辆车，仅中国就召回了120万辆。
其次是造假(jia)时间都比较长，十年打底，二十年常(chang)规操作(zuo)。
2016年，三菱汽车油耗数据持续25年造假(jia)；2021年，日(ri)本曙光制动(dong)曝出质检造假(jia)，造假(jia)数据达(da)11万项，持续20年之久，同年，三菱电机被曝产品检验数据造假(jia)，可能已经(jing)持续30年以上。去年5月，本田和日(ri)立合资(zi)—日(ri)立安斯泰莫(mo)证实刹车和悬挂系统大规模造假(jia)，相关(guan)出货产品超2亿件，持续大约40年，创下(xia)造假(jia)神话。
这与我们对日(ri)本制造业的原始印象有很大出入(ru)，工匠(jiang)精神所含精益(yi)求精的内蕴出自日(ri)本制造工业，而如今是他们自己把这块招牌砸得稀烂(lan)。
既然一(yi)开始质量就不(bu)到位，为何将错就错，粉饰太平，养成了一(yi)个巨(ju)大的雪(xue)球？
02
日(ri)本汽车业是日(ri)本经(jing)济命脉部门，所以出了事之后日(ri)媒纷纷吹风担(dan)忧拖累经(jing)济复(fu)苏。
日(ri)本汽车工业协会的统计显(xian)示(shi)，汽车产业的制造品出货额约占日(ri)本制造业整体的2成。研发费用包括(kuo)零部件在内接近3成，均(jun)居制造业首位，包括(kuo)相关(guan)产业在内，从业人员超过550万人。
550万人，就占了日(ri)本总人口的4.4%，一(yi)部分民众知晓但(dan)不(bu)愿意揭露，担(dan)心牵一(yi)发而动(dong)全身，车企相继停产整改，品牌声誉受损(sun)销量下(xia)滑，牵扯到自己的饭碗也无可厚非。
上行下(xia)效的风气，问题往往出在不(bu)正当的管(guan)理制度上。
终身雇佣制度下(xia)很多员工都想混年资(zi)，在一(yi)家公司工龄越(yue)久工资(zi)越(yue)高，到了一(yi)定年纪之后学习曲线平缓，社会流动(dong)成本较高，缺乏新鲜血液的管(guan)理层不(bu)再(zai)看得到上升潜力和创新动(dong)力。
但(dan)摆在基层人员面(mian)前的都是KPI，领导(dao)层既要数量又要质量，还要速度，当知道(dao)这批产品有问题的时候，领导(dao)不(bu)给机会解释，最终抱团(tuan)取暖，一(yi)起动(dong)歪(wai)心思。
在丰(feng)田最著名的精益(yi)生产体系中，为了不(bu)让零部件质量问题堆积到总装线的末尾(wei)来解决，最初的设计是命令工人追根溯源，一(yi)有问题立刻停下(xia)总装线，久而取得经(jing)验就能减少不(bu)良率。
这样(yang)做本身就比较反人性，随着规模扩大，生产经(jing)理背着沉甸甸的kpi，除非万不(bu)得已，也不(bu)愿意轻(qing)易停止(zhi)总装线。
2018 年，日(ri)本神户制钢被实锤造假(jia)，他们的造假(jia)情况，基本就是如上所述，他们还表示(shi)，造假(jia)有时是“出于 KPI 无法完成的压力”。
其次，这些造假(jia)案例，大部分可归咎于与车企关(guan)系密切的供应(ying)商们。
在日(ri)本财团(tuan)的影(ying)响下(xia)，零部件供应(ying)链(lian)和日(ri)本车企犹如一(yi)家人，技(ji)术、生产和人才资(zi)本在这样(yang)一(yi)种体系当中能够很顺畅的流动(dong)。比如丰(feng)田汽车本属三井财团(tuan)的企业之一(yi)，但(dan)丰(feng)田自身又控制着爱信、电装、爱知制钢等零部件公司。
在整个汽车产业的产研售过程中，一(yi)大家子(zi)不(bu)可避免地存在“既当运(yun)动(dong)员，又当裁判”的违规现象。自家兄弟改一(yi)改数据，车企作(zuo)为下(xia)游大客(ke)户不(bu)那么(me)容(rong)易察觉。
为了使零部件在总装厂的供应(ying)系统里流动(dong)，日(ri)本车企将供应(ying)商分成不(bu)同级别(bie)，由(you)于彼此之间大量交(jiao)叉(cha)持股，本身就可能存在利益(yi)输(shu)送的问题。在人事调动(dong)方(fang)面(mian)，车企甚至可以将自己的高级经(jing)理直接安排到供应(ying)商公司担(dan)任高级职位，借(jie)出人员来处理激增的工作(zuo)量。
车企几乎把一(yi)级供应(ying)商当成儿子(zi)在养，一(yi)边密切参与车企产品开发，接受投资(zi)；一(yi)边在车企鼓励下(xia)承接其他组装厂和其他行业的大量工作(zuo)。
这就给车企与供应(ying)商的串通带来极大的便利。
泡(pao)沫经(jing)济后，随着全球化分工的开启，日(ri)本汽车工业面(mian)临东南亚的竞(jing)争压力逐渐加大，
制造商要求供应(ying)商压缩成本降(jiang)低报(bao)价，本可以通过技(ji)术改革创新来寻找出路，但(dan)日(ri)企选择了一(yi)条轻(qing)松但(dan)致(zhi)命的捷径——直接伪造数据。
但(dan)这种纸包不(bu)住火的欺骗行为，时间一(yi)长，终究瞒不(bu)住。
更重要的是，这种行为，也大大拖累了日(ri)本汽车技(ji)术创新升级的进程，导(dao)致(zhi)全球电动(dong)车重塑行业格局时，日(ri)本汽车被不(bu)断甩掉队。
03
汽车是日(ri)本为数不(bu)多，产业链(lian)下(xia)游还存在规模龙头的产业，自全球化开放以来，日(ri)本陆续失去纺织(zhi)、钢铁、造船、彩电、消费电子(zi)产品等优势阵地。
但(dan)电动(dong)化和智能化的到来，让日(ri)系车这座大厦(sha)有着摇摇欲(yu)坠的危机感。
在另一(yi)边，近几年造车新势力的涌现成了中国电动(dong)制造业产业链(lian)不(bu)断成长的土壤。
电动(dong)汽车供应(ying)链(lian)上下(xia)游是一(yi)种共生的状(zhuang)态，犹如一(yi)把扇子(zi)，下(xia)游龙头强(qiang)则(ze)环环相扣(kou)，不(bu)断渗透内圈，如比亚迪、蔚小理等车企在第一(yi)道(dao)战壕，宁德时代、亿纬锂能（动(dong)力电池）、湖南裕能、天(tian)赐材料等（电池材料）分布在内圈。
过去，零部件分工的领域差别(bie)并不(bu)是很大，但(dan)其中最重要的发动(dong)机和车身被主机厂牢牢把握。主机厂掌握了高难度的集成设计与制造效率，很多厂家因此被挤出市场。
但(dan)在电动(dong)化时代，模块化清晰(xi)可见，三电系统、制动(dong)、悬架等核心整合到底盘(pan)的汽车滑板，让汽车零部件再(zai)一(yi)次得到简化。
而车企的定价是确定的，利润只会沿(yan)着价值链(lian)在不(bu)同的企业之间进行分配(pei)和转移，对核心价值环节(jie)的把握，是车企能否在价格战中生存的关(guan)键。
龙头企业并不(bu)一(yi)定能截(jie)取利润最大的部分，手机行业即是如此，三星、小米手机建立了庞大的用户优势，但(dan)它们在手机价值链(lian)上只占据了很小的空间。
零部件市场空间打开后，上游集中度快(kuai)速提高，出现如宁德时代这样(yang)强(qiang)势的供应(ying)链(lian)霸主，这不(bu)仅仅发生在“三电”身上，未来电气电子(zi)设备、自动(dong)驾驶、车载软件等环节(jie)或也将通过类似的路径成长。
未来新旧品牌的竞(jing)争，也关(guan)系到车机厂商采用何种供应(ying)链(lian)策略。
如比亚迪、特斯拉，一(yi)些电动(dong)车企想要打造一(yi)体化供应(ying)链(lian)，从选矿到电池再(zai)到汽车总装，把生产所有环节(jie)内部化，这两虽然是新能源汽车的领军企业，但(dan)都露着复(fu)古(gu)主义的色彩。
在智能化方(fang)面(mian)，日(ri)系车的掉队就更加严重了，几乎连个影(ying)都还没见着。
如今人们对汽车的理解越(yue)来越(yue)接近三十年前对电脑的理解，软件和芯片被认(ren)为将重新定义汽车的核心价值环节(jie)，汽车可以通过软件升级来更新功能，而不(bu)是回到4S店来升级零部件。
特斯拉的自制芯片试图(tu)在算力上追赶英伟达(da)，自动(dong)驾驶订阅模式将为车企开辟更高的利润空间，这跟苹果用自制芯片和操作(zuo)系统来构建这种通过技(ji)术迭代重复(fu)收税的生意模式如出一(yi)辙。去年，国内车企纷纷效仿特斯拉开始推广高阶自动(dong)驾驶模式，可见都想占领这块高利润环节(jie)，对抗价格下(xia)滑的趋势。华为和车企的合作(zuo)中，主动(dong)避开同质化严重，缺少定价权的环节(jie)，而选择布局智能驾驶、座舱等未来价值核心，构建一(yi)个相对封(feng)闭的生态系统。
04
虽然日(ri)系车在中国市场很快(kuai)对造假(jia)事件撇(pie)清了关(guan)系，但(dan)今年在华份额的进一(yi)步流失，再(zai)次反映(ying)了中日(ri)制造力量之间的较量。
今年4月份，日(ri)系乘用车在华市占率降(jiang)至15.2%，创下(xia)了自2013年以来的新低。
日(ri)系三强(qiang)中，本田1-5月累计销量下(xia)滑16.7%，继去年下(xia)滑10%之后颓(tui)势不(bu)止(zhi)；丰(feng)田1-4月累计销量下(xia)滑9.3%，日(ri)产跌幅接近30%。
曾经(jing)的日(ri)系车占到国内市场份额25%，现在三强(qiang)单月销量总和，不(bu)及比亚迪一(yi)家。后者于一(yi)季度发起的价格战彻底将合资(zi)车市场搅(jiao)得天(tian)翻地覆。
过去一(yi)个月，日(ri)系品牌降(jiang)价普遍，丰(feng)田凯美瑞、丰(feng)田卡(ka)罗(luo)拉、本田雅阁、日(ri)产轩逸、日(ri)产天(tian)籁等热销车型终端优惠幅度在2至6万元左右(you)不(bu)等。过去日(ri)系车焕新时会大幅降(jiang)价，现在刚上市没多久就已经(jing)迅速调低价格。
而国产品牌近些年的销量却是逐年猛增。
中国车企出海也在呈现爆发的态势。根据乘联会数据，2024年1-4月的中国海外市场自主品牌销量72万台(tai)，同比增长57%。
在不(bu)断变化的规则(ze)约束下(xia)，中国汽车供应(ying)链(lian)出海是不(bu)可避免的。
全球化的步伐并没有停止(zhi)，当特斯拉在墨西哥复(fu)制中国超级工厂时，大量的供应(ying)链(lian)缝隙需要被填充，如果中国供应(ying)商不(bu)主动(dong)前往，这些配(pei)套总会落入(ru)别(bie)的粮仓。
上个时代丰(feng)田的本土化生产带给我们一(yi)些启示(shi)，供应(ying)链(lian)的落地并非只是简单的配(pei)套企业跟进，还需要更复(fu)杂的周边配(pei)套条件来培育日(ri)系车的消费习惯，比如金融贷(dai)款(kuan)、物流服务。
在电动(dong)车多个制造环节(jie)领先的中国企业，在价格战内卷的竞(jing)争下(xia)忙于为生存而战，但(dan)在全球化视野下(xia)要与高手竞(jing)争，不(bu)应(ying)只是单打独斗，应(ying)该合力去适应(ying)新的规则(ze)。（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