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总是让我们面临道德上的艰难抉择，它要求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在对与错、善与恶、利(li)他与利(li)己之间作出抉择。
我们是否愿意帮助他人，是否愿意为需要的人捐款，是否愿意从我做起为应对全球气候变化(hua)尽一份力，利(li)己与利(li)他总是在我们内心深处相互较量。尽管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坚信自己是正直(zhi)的人，但不可否认的是，也有不少人曾(ceng)经“为了自己的利(li)益而(er)作出与公(gong)共利(li)益背道而(er)驰的决定”。
德国行为经济(ji)学家阿明·福尔克在《人性的博弈》中以(yi)独特的视(shi)角和(he)敏锐的洞察力，剖析(xi)了人性中的理(li)性与情感、自私与无私等问题，并(bing)通过大量案例展示了人性在不同情境下(xia)的博弈过程。
比如，在涉及道德困境时，情绪会(hui)影响我们的判断。一个著(zhu)名的实验是“电(dian)车难题”，这(zhe)是哲学家菲(fei)利(li)帕·福特在1967年做的一个思想(xiang)实验：假设(she)一辆电(dian)车失去了控制(zhi)，即将碾过前方轨(gui)道上的5个人。人们有机会(hui)将电(dian)车转向旁边的轨(gui)道，但旁边那条轨(gui)道上也有1个人。如果你不幸是那个必须作出选择的人，你会(hui)纠结吗？你会(hui)怎样决策(ce)？
研究人员还对这(zhe)个实验做了衍化(hua)：假设(she)你需要作出的决定不是是否让电(dian)车转向另一条轨(gui)道，而(er)是是否将一个人从桥上推(tui)下(xia)去以(yi)逼停列车，救下(xia)其他人，你又会(hui)如何选择？
实验结果显(xian)示，在经典实验中，大多数人选择让车改道；在衍化(hua)实验中，大多数人不会(hui)选择推(tui)人下(xia)桥。研究者将这(zhe)种差异归因于情绪：一想(xiang)到要主动把人推(tui)下(xia)桥，人们就会(hui)自动产生厌恶的情绪反应，并(bing)将该行为归为道德错误；而(er)在“只”让火车改道的情况下(xia)，这(zhe)种情绪反应则没那么明显(xian)。
情绪和(he)情感在人们的行为中扮演(yan)了相当重要的角色，在焦躁不安、疲惫不堪或悲伤抑郁时，我们的行为很(hen)可能与情绪平和(he)、心情舒(shu)畅时不同。同时，由于做好事会(hui)提升自我认同水平，并(bing)由此产生幸福感，部分抵消生活中的负面情绪，因而(er)从理(li)论上说，人们都(dou)会(hui)自然而(er)然倾(qing)向于做好事。然而(er)，在现实生活中，事情并(bing)没有如此简单。
在现代社会(hui)，人们需要自己单独作决定的情形很(hen)少，大多数情况下(xia)，人们都(dou)要在群体或团队中与他人共同决策(ce)。不过研究却发现，人们在群体决策(ce)时的表现并(bing)不稳定。
从行为经济(ji)学的角度来看，有一个动机尤为重要，那就是行为人是不是“关键人物”，也即他或她的决策(ce)是否能对事情的进展起决定性作用。假设(she)有人需要帮助，而(er)“我”或“我所在的团体”是唯一能为他提供帮助的，那么“我”或“我所在的团体”就会(hui)倾(qing)向于积极决策(ce)。假如已经有另一群人在提供帮助，“我”的帮助只能算是锦上添花，那么“我”的积极性就会(hui)下(xia)降(jiang)。导致不同心态的核心就在于对“关键人物”的判断：当“我”是那个“关键人物”，“我”更倾(qing)向于主动承担责任；当“我”不是那个“关键人物”，“我”承担责任的意愿就会(hui)下(xia)降(jiang)。
这(zhe)个研究成果深刻影响了今天的管理(li)学和(he)组织行为学。“如果一个组织想(xiang)要确保取得(de)对社会(hui)负责的效果，就应该将责任赋予每个个体。”阿明·福尔克认为，“每个人都(dou)必须知(zhi)道，一切由他自己做主。他不能隐藏在别人的决定之后，而(er)是要意识到自己举足轻重，相信自己是决定事件的‘关键人物’。”因此，是社会(hui)中许多工作往往以(yi)分工为基础，由此激发出员工更强的责任意识、更充足的工作动力。
“关键人物”同样也是理(li)解“不合理(li)的市场经济(ji)行为”的一个视(shi)角。在市场中，个人很(hen)难成为“关键人物”，因此很(hen)多人对此多少显(xian)得(de)有些冷漠。如果有消费者购买了廉价但是以(yi)不符合动物福利(li)标(biao)准的方式生产的猪(zhu)颈肉，他可能会(hui)良心不安。但他可以(yi)对自己说：“就算我不买，也会(hui)有别的人来买。”……人们一次又一次地听到同一个强大且令人信服的论点：“如果不是我，那就是别人。”这(zhe)就是市场的逻辑。
不得(de)不承认，每当选择出现，人性的弱点总会(hui)露出头来，刷一下(xia)“存在感”。每个人都(dou)面临着经济(ji)、社会(hui)和(he)环境的挑战，每当此时，个人利(li)益与公(gong)众利(li)益、正确与错误、成本与收益就会(hui)在内心深处捉对厮杀，而(er)自我认知(zhi)、情绪和(he)情感等也会(hui)时不时地参战。
这(zhe)就是《人性的博弈》希望告诉读者的内容。纠结很(hen)正常，摇摆也很(hen)正常，正因为人性不够完美，才更需要研究者不断挖(wa)掘(jue)剖析(xi)，帮助人类更好地了解自身(shen)的局限，进而(er)提供改变策(ce)略，构建一个更能激发个体“亲社会(hui)行为”的社会(hui)环境。
善与恶是道德判断，但不止于道德判断。让社会(hui)更美好，也不能仅仅停留在愿望层(ceng)面。了解人类的内心，进而(er)改变社会(hui)，从这(zhe)个意义上讲，行为经济(ji)学的终极目标(biao)或许是激发人性的光(guang)辉。 （作者：孙昌岳 来源：经济(ji)日报）